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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31章 讲和(一)我们互许了终身……

    夜色沉沉,兰池殿内只余几盏宫灯摇曳,映得吕后眉目半明半暗。她斜倚在软榻上,让人给她涂着蔻丹。

    审食其跪坐在下首,“太后,今日朝上,魏倩与陈平之争,总觉得似乎不太对。”

    吕后冷笑一声,“陈平这些年,是都梦游去了吗?办事一点气力都没有了?当年他跟着高皇帝可不这样。”

    吕后觉得自己被演了,陈平什么时候办事能力这么差了?这不组队来演她吗?

    “陈平这人最是阴晴不定,跟个王八一样,推一下动弹一下,怎么朕朝上全是这种人?”

    审食其抬眼,想了想,“陛下,魏相国自从沛县起兵时就跟随先帝,与朝中臣子相交甚厚,很多朝臣,哪怕不认同她,也不会与她对上。比如曹参,周勃,灌婴等手里有兵的将军,周勃自己不与她对上,来请太后临朝,他们半点事不肯沾。文官比陆贾张苍等可用之才,又受她皆多恩惠,地方上的官员多出于科举,他们感念魏相。”

    吕后眸色一寒,她当然知道魏倩的势有多大,不然她急什么?

    殿内一时寂静,唯有铜漏滴水之声清晰可闻。

    审食其沉吟片刻,又道,“她的门客,比如沈寂此人,她无亲无故,无财无势,偏偏敢与陈平硬碰硬。”

    吕后指尖一顿,缓缓道,“正因她一无所有,才无所畏惧。”

    她抬眸望向窗外晦暗的月色,声音低沉,“这天下功臣们不到关键时刻不肯站队,诸侯王又垂涎中央,发展势力渐猛,朕实敢力不从心,我需要魏倩,又害怕她反,她若反,谁可阻挡?”

    审食其低声道,“太后陛下,魏相不会反的,她若想造反,她应该在军队汲汲营营,而不是一心扑在建设民生福祉,娱乐享乐之事上,正是如此,朝臣们从最开始的惊慌退去,才越来越偏向她。太后,魏相只想治国,何不放手大干一场,这也是您的功绩?您也正好从她身上抽身,收一收诸侯国之地,况且不做不错,多做多错,您放手不管,在后边瞧着,也许她自己就犯错了,塞翁失马焉知非福?况且她又拉拢韩信,我们对上毫无胜算。”

    吕后唇角微勾,眼底却无半分笑意,“你说的很有道理,魏倩终归是我的臣子,她只要无反意,不妨让她折腾,这朝庭尽是墙头草,风往哪边吹,他们就往哪边倒。”

    她缓缓起身,凤袍曳地,声音冷如寒冰,“就这样吧,朕累了。”

    审食其躬身应诺,退出殿外。

    夜风拂过,吹动殿内纱幔,吕后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孤绝。

    魏倩第二天让人给陈平送一箱大梁特产,自先帝走后,她都给忘了,要想陈平安分不搞事,得砸钱,无妨,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钱,买个清净,挺好。

    历史上鸿门宴,子房将刘邦送他的两大箱金银珠宝,一箱给项伯,让他帮忙救人说好话,一箱给陈平,让他不要说话。

    魏倩突然觉行,每个行业顶尖的人才,赚钱都蛮容易的,看陈平,把阴谋玩成花,多的是人花大价格让他躺平。

    不要求君助我,别给人干活就行。

    如今吕后重修关中漕运水道,疏通渭水至长安段河道,加固郑国渠部分堤岸,为了保障关东粮赋西运,巩固长安粮储,这一大事萧何揽了过来,他退休在家闲不住,看不惯其他人做事慢吞吞的。

    他还在修功臣阁,一大把年纪柱杖走,办事也是风风火火的,他不掺和朝中事,只当耳聋眼花了。

    开春后钱庄如魏倩计划的那样,风风火火在大汉朝遍地开花,如今大汉有了纺织机,不愁衣,有了很多便利农具,不愁食,家家打井,水也足,还清澈干净。还有大梁工厂工艺品,肥皂香皂也走进寻常百姓家了。

    再攒几年家底,就可以去草原搞事情了,那片土地,魏倩觉得,在她的认知里,那就是大汉的国土,没毛病,就算草原收不回来,起码西域(新疆)得是啊。多丰富的资源产地啊。

    不过,韩信正是当打之年,应该可以的吧?

    当以后中原产量过剩,大炮架起来,把匃奴地打下来当倾销地是可以的。当人习惯了吃饱穿暖,他们再在草原上如毛饮血,真的做得到吗?她不信。

    不过前提是吕后把一半诸侯国并入中原,让其他不能动的也不敢搞事。不能前面开疆扩土,里面诸侯王捅一刀吧。

    魏倩收到了宫里明日宴会邀请函,嗯,她有些不敢去,毕竟她没有盖公那个挂了。

    于是她找人来商议该怎么办,柳细君也觉得这个时候太后邀请,那铁定没好事啊,这至少得带几个人吧。

    南仲叹了一声,“不妥,太后是君,魏相是臣,难道还能带一众部曲进宫吗?如今太后不会动手,她承担不起后果,魏相如今在朝在野的威望,难道还用得着心虚害怕吗?况且兵符在握,相国与韩信私交甚好,

    不需要北军,韩信调动五校这后果太后也承担不起,无妨,这定是准备与魏相讲和。我们也需要与太后停战了,内斗最耗精神气。”

    魏倩想了想,觉得有理,养谋士的作用很大,看南仲就知道了,谋人心,谋天时,能人入府还是挺好的。

    魏倩点点头,“先生说的有理,宫中宴会最是恼人,不过是好事是坏事去了才知道,太后如今并不能拿我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南仲应和,“如今天下安定,百姓思定,魏相活着权柄再大,也难以撩起战火,成不了事。但如果魏相在宫中出事,人心就会恐慌,天下义愤填膺,韩信拿过兵权,那对于太后才是真的出了大乱子。陈平让魏相交出兵权,分权与他人时,周勃曹参灌婴手里都有兵,分权只能再分韩信,太后就叫停了,她是知道事情缓重的。”

    魏倩笑了笑,“那是因为吕家太废,根本挤不进朝堂,朝臣们精着呢,天天上朝跟个捧哏似的,谁势小就站哪边。他们认科举进来的,但不想认裙带进来但,太后硬是让吕台入朝,结果什么事都办不好,让人边缘化,但凡吕家有人能用,太后必得与我厮杀,如今只不过形势比人强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捧哏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就是应声的。”

    南仲听了哈哈大笑,“这比喻倒恰当。”

    柳细君还是有点焦虑,“可是宫中没有我们的人,万一有事可怎么办?不怕大事,小事也是恼人的。”

    魏倩摆摆手,“无妨,我到时候叫上班玉一起,她是廷尉,也是魏相党,一身好武艺,一起吃个饭,太后能理解的。”

    “班廷尉确实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散会之后南仲并没有离去,反而笑吟吟的,魏倩有些疑惑,“先生怎么了?”

    南仲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,“是这样,臣想为一女子向魏相提亲。”

    为一女子,提亲,不是,她不娶女子啊。然后魏倩转了半天回过神来,哦,他提亲啊,南仲来相府的时候三十岁,如今也三十八岁了,光棍到现在,确实不合理。

    “先生看上了我府上的谁?”

    南仲想了想,决定交底,“青词姑娘。”

    魏倩闻言,眉梢一挑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又化作笑意。她搁下手中的茶盏,饶有兴致地看着南仲,“先生说的是陈青词?”

    南仲难得显出几分局促,轻咳一声道,“正是。臣与青词姑娘相识已久,性情相投,互许了终身。”

    你俩都互许终身了,与她说什么提亲事。魏倩似笑非笑,“先生来我府上有八载,但青词一直东奔西走的为我奔忙,你们何时这般熟稔了?一点风声都不透。”

    南仲面色微红,“前年中秋时节,青词姑娘在府内,那几日大雨,在一起避雨时就认识了,她是个通透的姑娘……”话到此处,竟有些说不下去。

    魏倩恍然,陈青词,最开始的四人里的一个,最是内敛多才,学什么都很快,一直帮她忙,婚事拖到二十八也没着落。

    魏倩还记得,她那年帮了青词一个很小的忙,青词后退半步向她跪下,她青涩美丽的脸尽是动容,俯身深深一拜,抬起头来,魏倩看着她眼里的泪光,听着她说,“女郎恩德,无以为报,日后有用奴之处,奴万死不辞。”

    就这般,她成了所有侍女里最卷的一个,貌美如孙云儿,吴昭,都早早成妻生子,魏倩在她们订婚时,也将身契送还,让她们如百姓一般嫁娶,乃是聘用她们。

    她们最为熟悉魏府,都是当的财务,也为她培养会计,身家甚富。

    但青词没有,魏倩送还身契时她还拒绝了,说这样家人定会催她成亲,她宁愿在相府待着办事,此身安处就是家。

    “青词今年二十有八,确实该许人家了。”魏倩沉吟道,“不过先生也知道,她虽是我的侍女,实则情同姐妹。这事,我得先问问她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南仲郑重行礼,“理当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好,正好青词这几日来长安了,”说着魏倩怔了怔,“先生该不会就挑在这个时候与我说的吧?”

    南仲失笑,“再不说,过几日,她又要回大梁去了,我听说她来为魏相送账薄,这才问了她的意思,魏相莫怪。”

    “我怪什么,你俩能成好事,我高兴还来不及,你们这可是第一对肯吃窝边草的,她们成亲的时候都是找的外人,我也不认识,也不好问,所幸都是良人。”

    魏倩笑着说,府里人过于竞争过于卷,比如陈适沈寂,以前她还挺看好他两,觉得般配,人家就是看不对眼,也能理解,谁会喜欢同事啊。

    第132章 讲和(二)当真是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……

    当夜,魏倩将陈青词唤至书房。

    烛火摇曳,青词垂首而立,素白的指尖轻轻绞着衣角。她已从府中侍女口中得知南仲提亲一事,此刻心绪翻涌,却不敢贸然开口。

    魏倩瞧她这副模样,不由轻笑,“怎么,平日替我查账、训人的时候雷厉风行,如今倒成了锯嘴葫芦?”

    青词耳尖微红,低声道,“女郎莫要取笑奴……”

    “还自称‘奴’?”魏倩摇头,“你的身契我早还了,如今是自由身,想去哪儿、想嫁谁,全凭你自己做主。”

    青词抿唇,沉默片刻,终于抬眸,“女郎,我并非不愿嫁,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只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只是我若离府,女郎身边便少了个得力的人。”青词声音清柔,一如昔日的内敛性子,“这些年,我看着孙云儿、吴昭她们一个个出嫁,心里虽羡慕,却更怕女郎身边无人可用。南先生与我提起时,才一二推托,下不了决心。”

    魏倩闻言一怔,随即失笑,“傻丫头,我堂堂丞相,难道还缺人使唤?”她起身,走到青词面前,轻轻握住她的手,“你为我劳心劳力这么多年,该为自己打算了。”

    青词眼眶微热,“我舍不得离开相国。”

    魏倩揉揉她脑袋,“这话说的,你与他成亲了,难不成还要把他拐跑出相府不成?他待你如何?”

    青词想了想,“南先生是个好人。”

    魏倩怔了怔,这话下一句一般都是,他是个好人,但我们不合适。

    魏倩咳了咳,“挺好的,南仲人品我们是有目共睹,你与他在一起,结发为夫妻,是一件喜事。他是相府司直,属官里位最高,负责协助我处理各种不法之事,监督各州事务,并指挥其他人。相府是离不开他的,你要是喜欢,就在一起,我为你们办婚礼。”

    说着魏倩笑了笑,“保证这婚礼风风光光的,今后万事喜乐。不过他比你大十岁,你介意吗?”

    青词摇摇头,“南先生是个能人,我听说他有过妻子,但乱世里早早去了,他也无儿女,他身上不缺金银,但这些年洁身自好,并未沾惹什么,他是个良人。我早早听过他的名字,是相府的能人,但都未说得上话,要不是前年那一场困住我们的大雨,兴许也无缘分。”

    “于嗟女兮,无与士耽!士之耽兮,犹可说也。女之耽兮,不可说也。我一直深以为然,本来不打算嫁人,但遇见他,相国,我愿意试一试。”

    魏倩很是为她高兴,“好,他要是欺负你,你自小生活在魏府,魏府就是你娘家。”

    青词哧的笑开了花,“嗯!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魏倩坐在铜镜前,由着青黛为她梳妆。发髻挽成高雅的凌云髻,簪几支金丝嵌玉步摇,耳坠明珠,衬得她眉目如画。

    “女郎今日气色极好。”青黛轻声道,指尖沾了胭脂,在她唇上细细晕开。

    魏倩望着镜中的自己,唇角微扬,“太后设宴,总不能灰头土脸地去。”

    她换上黛青色深衣,正戴着几层绿松石的项链,就听到,

    “女郎,班廷尉到了。”侍女轻声禀报。

    魏倩抬眸,见班玉已立在廊下。这位廷尉大人难得未着官服,一袭绛紫曲裾,腰间玉带轻束,发髻高挽,只簪一支素银步摇,腰间悬着

    短剑,眉眼里有股英气。

    见魏倩出来,她抱拳一礼,“相国。”

    “班玉何需多礼。”魏倩拉着她,“太后设宴,咱们正好一同前往。”

    班玉笑着邀她,“玉何其有幸。”

    马车行至长乐宫北阙,早有黄门侍郎候着。见魏倩下车,那宦官堆着笑迎上来,“相国可算来了,太后陛下念叨多时了。”

    魏倩笑着应了,穿过重重宫门,魏倩问宦官,“今日宴设何处?”

    “回相国,椒房殿偏厅。”

    魏倩眸光微动,偏厅而非正殿,看来吕后确实存了私下和解的心思。

    椒房殿内,吕后端坐主位,见魏倩入内,竟亲自起身相迎,“魏相近日劳苦,哀家特意备了楚地佳酿,今日可要尽兴。班廷尉也来了,不必多礼,入坐吧。”

    魏倩行礼如旧,“蒙太后厚爱,臣愧不敢当。”

    吕后拉着她入席,叹道,“这些日子辛苦魏相了。”

    “太后言重,臣不过尽本分。”

    楠木案几上摆满珍馐——炙鹿肉、蒸羊羔、鲈鱼脍、蜜渍梅子,还有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,盛在玉杯里,映着烛光潋滟生辉。

    “蒙太后相邀,臣不胜荣幸。”

    她们入坐后,吕后举杯,他们亦举,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殿内烛火摇曳,灯台上的火光将满室照得煌煌如昼。丝竹声起,十二名舞姬踏着编钟的韵律翩然而入,广袖如云,裙裾似水,在地砖上如花绽开。

    “此舞名《楚腰》,魏相可曾见过?”

    魏倩执杯浅笑,“臣孤陋,倒是头回得见,真是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。”

    吕后笑了笑,“班廷尉啊,瞧瞧,听魏相说话,如饮美酒,不饮自醉矣。”

    班玉笑着应和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,吕后忽而抬手示意乐师止音,舞姫退去,殿内顿时安静下来。她微微倾身,目光落在魏倩面上,笑意不减。

    “魏相去年整顿军务,听闻颇有成效?”

    魏倩指尖轻抚杯沿,神色从容,“托太后洪福,将士们勤勉,臣不过略尽绵力。”

    吕后轻笑,眼尾扫过班玉,又转回魏倩,“哀家听闻,淮阴侯近日频频出入相府,倒是少见他对人如此热络。”

    班玉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,魏倩却依旧含笑,“淮阴侯精于兵法,臣不过请教一二。”

    吕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,“魏相与淮阴侯相交甚笃,将相两和,倒是好事。”

    吕后执起玉杯,亲自为魏倩斟了一杯,“听闻魏相近来在关中推行便民之道,颇有成效,本宫甚是欣慰。”

    魏倩双手接过,恭敬道,“全赖太后圣明,臣不过略尽绵力。”

    吕后轻笑,“你呀,总是这般谦逊。”

    两人对饮,吕后似不经意般问道,“陈平近日可有为难你?”

    魏倩眸光微闪,笑意不减,“陈相国德高望重,对臣多有指点,何来为难之说?”

    “是吗?那便好。”

    侍从端上一道炙烤得金黄酥脆的乳鸽,吕后笑着看她们,“二位尝尝,御厨新研制的做法。”

    魏倩含笑谢过,细嚼慢咽后赞道,“外酥里嫩,果然美味。”

    宴席将尽,吕后赐下一对翡翠玉镯,亲自为魏倩戴上,“你年轻有为,朕甚是欣赏。”

    魏倩垂首谢恩,“臣定不负太后厚爱。”

    出宫时,夜风拂面,魏倩望着长乐宫高耸的宫墙,眸色渐深。

    这重重宫闱,说话做事真累得慌,多思多虑,不过这算吕后向她妥协放权了吧,挺好,至少这争斗能先放一边了。

    半月后,南仲备齐六礼,郑重登门。

    魏倩坐在主位,看着这位素来沉稳的谋士难得显出几分紧张,不由好笑,“先生这般模样,倒像是来赴考的学子。”

    南仲轻咳一声,正色道,“魏相说笑了。今日纳彩,臣备了薄礼,望青词姑娘不弃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亲手奉上一只紫檀木匣。青词接过打开——里头竟是一卷手抄的《诗经》,字迹工整隽秀。

    “这是——”

    南仲温声道,“自相识起,每逢闲暇,我便抄写一篇。如今终于凑齐了这一整部。”

    青词指尖微颤,抚过纸页,忽见《关雎》篇的夹缝处,写着一行小字——

    “窈窕淑女,吾心所求。”

    她蓦地红了脸,瞪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魏倩瞧着这一幕,心中感慨,笑道,“既如此,这亲事我代青词应下了。不过——”她故意拖长音调,“先生若敢欺负我家青词,可别怪我翻脸。”

    南仲郑重一揖,“仲此生,绝不负她。”

    他们其实没有太多礼节,过了两天,青词拉着细君去看婚房,是他们买在长安的宅子,南仲无双亲,什么事都只能自己来办。

    青词拉着细君穿过熙攘的街市,拐进一条清净的巷子。巷子尽头,一座新漆的朱门小院静静伫立,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,在春风里轻轻摇晃。

    “就是这儿了!”青词眉眼弯弯,从袖中掏出钥匙,铜锁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门扉缓缓推开——

    庭院深深,花木扶疏。

    细君眼前一亮,院中一株老梅斜倚墙角,树下石桌石凳古朴雅致。东侧一溜三间正房,窗棂上雕着并蒂莲,西边则是一间小巧的书斋,檐下悬着竹帘,风过时簌簌作响。

    “这梅树是南仲特意移栽的,说是我喜欢煮茶赏花……”青词脸颊微红,拉着细君往内走,“细君你看,这正堂的屏风——”

    细君抬眼望去,只见一堂四扇的素绢屏风上,竟是手绘的《诗经》名篇——关雎、桃夭、汉广、淇奥,墨迹清隽,显然出自南仲之手。

    “他竟有这般心思!”细君忍不住抚过屏风,感觉对领导刮目相看,是她以貌取人了,忽又促狭一笑,“看来咱们青词姑娘,当真是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了。”

    青词羞得去捂她的嘴,两人笑作一团。

    转过回廊,便是内室。

    推门而入,屋内陈设简洁却处处用心——

    床榻是楠木雕花,悬着青纱帐,妆台上铜镜旁摆着个陶罐,插着几枝新摘的桃花。箱笼整整齐齐码着青词的嫁妆,最上头是魏倩送的首饰。

    魏倩在她结婚时,嫁妆办得丰厚,有京郊良田百亩,还有长安西市两间绸缎庄,赤金头面一套,翡翠镯子两对。

    细君忽然咦了一声,从枕畔拾起一物,“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——竟是个绣了一半的香囊,针脚细密,图案是交颈的鸳鸯。

    青词慌忙去抢,“这个、这个还没做好……”

    细君却躲开,举高了细看,笑道,“咱们青词姑娘,女红都做得这般好了?”

    青词耳根通红,“南仲说,他腰间总缺个配饰,我寻思,闲着也是闲着。”

    逛至厨房时,灶台边摆着几个陶罐。细君好奇揭开,顿时香气扑鼻——

    “腌梅子?酱瓜?还有,这是肉脯?”

    青词点头,眼中是热恋时的温柔,“他总熬夜著书,容易饿。我提前备些吃食,免得他夜里腹饥。”

    细君怔了怔,她伸手替青词理了理鬓边散落的发丝。阳光透过窗棂,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

    日落时分,两人携手返程。

    细君忽然道,“青词,你会不会……舍不得相府?”

    毕竟魏母有规定,若是高职互结连理,有一方是要退出的,也就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,不然就乱了套了。

    青词脚步微顿,望向远处巍峨的宫墙,“自然舍不得。可女郎说过——人生在世,总要为自己活一回。而且我也想自己办厂了,这么多年,我很熟悉,这样我亲人也有地方做点轻省活。女郎说,如今正是最好的时候,我如今办厂入市,将来一定会成为富婆。”

    暮色中,她的侧脸温柔而坚定,窗外,一树梨花纷纷扬扬,落满阶前。

    第133章 深夜文学空气都变得黏稠

    春日的庭院里,梨花如雪,簌簌落满石阶。韩信拎着一只青鸾纸鸢,大步穿过回廊,衣袂带起几片花瓣。

    魏倩正伏案批阅文书,忽听窗外一阵轻

    叩。抬头便见韩信倚在窗边,手里那纸鸢的尾羽在风里摇晃,映着日光,斑斓如霞。

    “丞相日理万机,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?”他挑眉,指尖一弹纸鸢骨架,发出清脆的竹响。

    魏倩搁下笔,笑道,“莫不是淮阴侯的寿辰?”

    “嗯,能邀魏相赏脸,一道去放纸鸢吗?”

    魏倩点点头,南仲要筹办婚事,请了一个月婚假,她有点忙,不过休息一天还好。这韩信往她这跑都已经轻车熟路,无人拦阻了。

    城郊柳堤,新绿如烟。

    他们放了一会纸鸢就没了兴致,春风吹拂衣袂翻飞,魏倩用指尖拨正被风吹乱的散发。

    踩着青绿的草地,魏倩指了指前面,“那边草地挺齐整的,我们去那坐会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韩信拉过她的手,往那边行去。

    魏倩任他拉着,并没有甩开,她觉得不讨厌,韩信在淮阴侯府宅了那么多年,不复以前的怼天怼地,离开战场让他的自负散去,苦闷与自卑心理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兵仙并不适合人间,他仿佛一把为战场而生的刃,当战场硝烟散去,他便如蒙尘的宝剑,锋芒仍在,却无处可栖。

    魏倩与他并肩坐在草地上,远处灞水波光粼粼,柳枝轻拂水面,荡起一圈圈涟漪。她侧目看他,见他眉宇间仍凝着一丝郁色,便笑道,“怎么,放个纸鸢还放出愁来了?”

    韩信摇头,兵书甚至都编完了,“只是觉得这太平盛世,反倒不知该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魏倩了然。他这样的人,生来就该金戈铁马,气吞万里,如今却困于长安一隅,连纸鸢都放得心不在焉。

    “你可知这柳树为何年年抽新枝?”她忽然指向河畔垂柳。

    韩信:“自然是为了生长。”

    “错了。”魏倩轻笑,“是为了等风。”

    柳絮随风轻舞,落在魏倩的肩头。韩信伸手替她拂去,指尖却在触及她衣料时微微一顿。

    “这些年……”他望着水面,声音低沉,“我总梦见过去。”

    魏倩侧目看他。春日的阳光透过柳枝,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,眼角已有了细纹。

    “梦见什么?”她轻声问。

    “梦见背水一战,梦见四面楚歌。”他自嘲地笑了笑,“梦见汉王拜将,也梦见你站在城墙上,对我说将军,你又赢了。”

    一阵风过,柳枝沙沙作响。魏倩忽然握住他的手,那握惯了剑戟的掌心,如今只剩下一层薄茧。

    “韩信。”她声音有些低,她想起了那年她告他谋反,“你恨我吗?”

    他沉默良久,反握住她的手,“不恨。魏相,我不是一个讨喜的人,自钟离眜后,也再没有人愿意当我的朋友。他们言语里是韩信自作自受,我也不屑于他们相交,我不怕旁人看低我,可我怕魏倩看低了我。”

    魏倩看着他们交握的手,她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远处有牧童骑着黄牛经过,笛声悠扬。韩信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——是只草编的蚱蜢,青翠鲜活,仿佛下一刻就会蹦跳起来。

    “小时候在淮阴,我常编这个。”他将草蚱蜢放在她掌心,“后来拿惯了剑,就再没编过了。”

    魏倩低头看着掌心的草编小虫,再抬头看他,魏倩说不出的感觉,她靠近他,韩信仿佛感觉到什么,他呼吸都放缓了,她直起身子,俯视的看着他眉眼,他们四目相对,过了一会,她低头吻上了他的唇。

    韩信心跳得很快,且震耳欲聋,他仰着头,喉结情不自禁滚动,春日灼灼里仿佛是一个梦,唇瓣的触唇离开,他们离得极近,他看着直勾勾盯着他的魏倩,还未来得及说话。魏倩按着他的肩膀,就这般近的对上视线,看着仿佛引颈受戮的韩信,再度吻下去,她的贝齿轻咬了他的舌头,便吻得纠缠难分,她的手隔着衣物游走在他背上,他们唇齿相依。

    花瓣因风而落,落英缤纷。

    韩信听着她说,“将军,要做我的入幕之宾吗?”

    越是干燥的压抑,越会催生毁灭性的燃烧,他看着她,“我早已是魏相的裙下之臣。”

    魏府

    已是月上柳梢头,魏倩一件紫色丝质吊带,外搭一层纱衣,披散着已经干透的长发,看着韩信如惊弓之鸟般紧张,她有些觉得好笑,明明是他一而再的表白于她,怎么显得她在巧取豪夺良家妇男一般。

    韩信下午在魏府洗澡的的时候,想起魏倩很是坦然的问他,愿不愿意与她共赴良宵,他身体比脑子快,脑子还在卡顿的时候,头已经点了。他泡在水里的时候,脸红得把自己没入水中。

    魏倩拿了抽屉里的套出来,然后向韩信走近,韩信坐在床边看她走过来,眼中有些无措,她握着他肩膀欺近,她总觉得这样的韩信一推就倒,不愧是一力士可擒的柔弱大将军。

    烛火昏沉,映着人影重叠,灯台晃着怯生生的火焰,她望着他,烛火摇晃在她乌黑的眼睛里,韩信被这样的眼睛蛊惑住了,他们近得呼吸可闻,他被她的欺近微仰着头,这暗示的欲念在他脑中徘徊了一整天,以至于喉头有了苦涩感。

    他追逐着她的目光十余载,他第一次闻到她沐浴后身上的香气,他们用的同一款,仿佛这般亲密,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像是咽下某种灼烫的东西。

    她就这般站在床边,俯视的看着坐着的他,一缕湿漉漉的香气缠上来,和他身上如出一辙混在一起,分不清是谁沾染了谁。

    ——太近了。

    近到能看清她睫毛细长,近到呼吸交错时,空气都变得黏稠。

    韩信撑着床榻的手顿了顿,再这般慢慢搂上了她细软的腰,手掌隔着丝绸摩挲在她腰背,带着不确定性的不真实感。

    看着这样的韩信,魏倩仿佛是那个被妖孽引诱的神灵,没克制住低头吻上他仰着的唇瓣,舌尖碰触了下韩信仰着头深吻上去,他们呼吸交缠,互相陷入这一吻抵死相缠。

    亲吻过后带来的酥麻触感令人骨头松软,热烘烘的气息喷洒在脸上,一吻终了,她用发带蒙住了韩信的眼睛,魏倩的头发丝丝缕缕散落下来,他们都长发及腰,发丝交缠在一处。

    “将军,你不会是第一次吧?”

    魏倩感受着他因这话变得有些僵硬,哧的一笑,“无妨,我喜欢青涩的将军。”

    她解开他的亵衣,指腹游走流连在他紧实的肌肉上,她触上他的胸膛,他仿佛一推就倒,魏倩顺势压倒他。

    灯昏昏,帐深深。

    她在他身上,看着任她为所欲为的人,韩信的眼睛上还蒙着发带,她取下红烛,蜡油滴在皮肤上又迅速凝结,红通一片,让他喉头都发出了低吟,如此几回,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多了丝欲味,魏倩将红烛放回原位。

    韩信扯下发带,握着她的腰,将她反压下,他眼里的火熊熊漫延开头,指腹游走在她肩膀上,慢慢探下去,激烈吻着她的唇。她如此让他着迷,她如此让他不可思议,这一刻,压抑了多年的欲望与十几年的感情再也压不住。

    被晒卷边的荷叶突然接满雨水,不堪重负地摇晃,将积蓄的银珠倾泻进更深的漩涡。如暗流涌动激荡的水,如一点就燃,熊熊燃烧浇之不灭的火,最暴烈的燃烧,往往诞生于最窒息的潮湿里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烛火燃尽,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,阳光照进来,魏倩睁开了眼,被子下他们赤身裸体躺在一起,侍女们并没有进来打扰,她的动静惊醒了韩信,他顺势抱紧了她的腰,肌肤如玉般触感温热。魏倩觉得胡闹一晚的代价实在有点大,她全身酸疼,想了想决定摆烂,她继续躺着睡会。

    泡了澡洗漱完毕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,韩信凑过来看着镜中人,他揽着魏倩的腰,“瞧这镜里鸳鸯成双。”

    魏倩梳着长发,笑了笑,“是吗,我怎么没看出来,定是将军着相了。”

    他们像是打开新世界,白日里各忙各的事,夜里厮混在一起,不知道为什么,魏倩对着韩信,总有破坏欲。她仿佛成了游于其声色犬马中的寻常客,配上一副好皮囊,于情场向来无往而不利。飘于耳里浓情蜜意的声音多了,便格外喜欢刺激些的门道。

    这般的日子很快,快到韩信以为他们成了最纯粹的人间夫妻。直到一个下午,他们靠在一处读书,张不疑清亮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。

    他很是兴奋,侍女拦他都拦不住。

    “安歌,我回来啦——”

    魏倩一瞬间人都傻了,偏房间内又没有暗门,她拽着韩信躲进衣柜子,自己也因为紧张一起躲了进去,还好衣柜够大。

    韩信一脸懵逼,“我们为什么要躲这?”

    魏倩反应过来,但心虚不敢出去,“将军,咱们这奸情当然得躲着人了,我与不疑十几年的感情了,当然他更重要一些。”

    她渣得非常坦然,坦然到韩信竟然反驳不了。

    张不疑急冲冲的跑进来,阿芷带人拦着他,“张公子,魏倩不在府里。”

    “胡说,我都问门卫了,再说你们都在,她怎么可能不在,她还会一个人出去吗?”

    张不疑莫名其妙看她一眼,在她左挡右拦之下,张不疑推开她,“你拦我干啥?”

    他溜过去推开了门,里面空无一人,阿芷长舒一口气,擦擦头上的汗,“是吧,丞相不在院里,她去了外面赴班玉姑娘的约去了,拦是因为今日身体不舒服,惫懒了一些,还未收拾房间呢?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

    “嗯嗯!”

    第134章 柜子里的人他仿佛一个被渣男骗了的失……

    檐角铜铃偶尔轻响,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穿过雕花窗棂,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菱形,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浮游。

    香炉里,一缕青烟袅袅升起,沉香的气息在暖风中缓慢扩散,与书案上摊开的奏折墨香交融,织成一张无形的网。

    张不疑看着空荡荡的房内,捡起地上的书,将它放回原位,“安歌不在就不在,你这么紧张做什么?”

    阿芷扯出一抹笑,“没有,没有紧张,我是怕你找不着人,怪罪奴婢。”

    张不疑莫名其妙,“我是这样的人吗?他们约在哪里?我去找他们。”

    阿芷瞪大了眼睛,“好像,好像在酒楼,魏相不许我们跟着。”

    张不疑觉得不对劲,向外行去,魏倩正准备推开门,刚拉开一点缝,他又转身回来,吓得魏倩忙关上,发出了一点声音。

    张不疑进来的时候有点奇怪,“刚才是什么声音?”

    阿芷欲哭无泪,“刚刚,刚刚是奴婢踢到了桌子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

    “嗯嗯。”阿芷忙点头,“我们正准备收拾房间呢,公子怎么又回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风尘仆仆想着换一件衣裳再去,安歌的柜子里好像有我的衣服。”

    魏倩在柜子里听得清清楚楚,眼睛都瞪大了,什么鬼。

    阿芷忙拉着他,“张公子,你的衣裳我们早就清理出来放你房间了,那里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清理出来?”

    阿芷格外真诚,“因为魏相又裁了许多新衣服,放不下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那我回房换一件,帮我打一盆水过来,我得洗把脸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,您先去。”

    待他离开,魏倩与柜子里韩信眼睛对上,他抿着唇,“我就这般见不了人吗?”

    魏倩免得被他发现,暂时不想出来,他们挤在柜子里,幸好这个柜子很大,又高,她的衣物多。

    “将军,我们在一起不过几日,衣不如新人不如故,要生气也当是他生气,你这个抢了人的怎么还生气上了。”

    她的歪理很多,韩信听了憋闷的心情一点也没好,反而更是酸楚。他仿佛一个被渣男骗了的失足女子,满腔怒火,心中好似滚油浇,在衣柜狭小空间里,他壁咚强吻了她,不想再听她说的孟浪之词。

    魏倩自知理亏,也没生气,在黑暗的柜子里抱住他精壮的腰身,仰头任他深吻主导,房里侍女在连忙收拾痕迹,甚至在换被子,一室之内两不知。

    待张不疑出府寻她,她靠在韩信怀里,阿芷进来敲敲柜门,他们才放开。

    “相国,张公子出府了。”

    她在里头应下,阿芷退出去,房内空无一人,他们才走出柜子。

    魏倩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与衣襟,恢复衣冠楚楚的模样,韩信拿过床边的剑,眼神有些晦暗,魏倩在镜子旁背对着他,他将剑穗取下,丢进收拾好的床榻内。

    然后就哼了一声,仗剑走了出去,魏倩回头看他眼,有些莫名,她说的多清楚,怎么还生气了,他们本就是无名无份的厮混,他自个乐意当她的入幕之宾的。

    过了一个时辰张不疑又回来了,“你们骗我,那掌柜的说,安歌根本没去过酒楼。”

    魏倩看着他,“不疑。”

    “安歌。”他笑着跑进来,“你去哪了?”

    “我与班玉原本是要去酒楼,后面看春色正好,去了外面踏青,但身子不爽利,早早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张不疑总觉得哪里不对,但也没多想,“原来是这样,”他扑上去抱着魏倩,“安歌,我在终南山上好想你,那个鬼地方连传信的人都没有,我给你写的信,一封都寄不下去,我爹任性答应黄石公,他以后还去。”

    张不疑觉得他这辈子最大的磨难,就是他爹,太惨了他也。

    魏倩抱着他埋在怀里的脑袋,“好了好了,没事的,这不就回来了吗?”

    张不疑挺兴奋的,“对,还是南仲书信传来,他要成亲了,我爹下山参观婚礼,这才一起下来了,不然他非说,如今的朝堂一团乱局,不能下山。”

    魏倩点点头,不愧是子房,料事如神,可不就一团乱局吗?他要是掺和进来,绝对会被吕后拉进来对上她。

    “你爹修道修心,挺好的,你吃东西了没,我让人给你煮点汤,瞧瞧都瘦了。”魏倩捧着他的脸,张不疑的娃娃脸一直这般秀丽,他与子房很像,眉目带着女气。

    嗯,遗传得很到位,貌若美妇。

    他抱着魏倩的腰,“嗯,不说还好,一说真饿了,我们去吃东西吧。”

    “嗯嗯。”

    魏倩长舒一口气,总算是糊弄过去了。

    傍晚张不疑洗完澡,洗去一身赶路的风尘,披散的头发还湿润着,看她在批阅文书,就没有打扰,往榻上一倒,结果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隔了一下,他摸了摸后脑,往后看了看,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魏倩回头看他拿起一个剑穗,心跳到嗓子眼,反应很迅速,“这是我为你买的剑穗,你不是常配剑吗?不过它不好看,我准备丢了,下回咱们定个好看的。”

    魏倩咬牙,这韩信,这么摆她一道,下回她非弄死他。

    张不疑看着上面的玉,

    “这个挺好看的呀,这美玉还挺细致,不过怎么感觉穗有点旧了?”

    那玉是刘邦赠与韩信的,毕竟君子佩玉,这么久了,织的穗当然旧了。

    魏倩从匣子里取出一个新的,“原来送你的在这里,这个尚方宝剑上的,我给取了下来,顺手丢里面了,侍女们不细心,就没有注意到。”

    张不疑抿了抿唇。“真的吗?安歌是不是在骗我?”

    西窗棂格将落日分割成菱形,一寸寸爬上青砖地。镜子反射的余晖投在帷帐上,晃动的光斑如游鱼,随着暮色深沉渐渐隐没。

    室内很是昏暗,侍女们进来点着灯,烛火燃了起来,在昏暗的黄昏,光与影交汇的地方,魏倩将新的剑穗放他手上,将旧的取回来,起身到桌边用剪子剪碎,留下其中的玉,下回她要用来砸人的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会骗你呢?”她笑得很是坦然,回到榻上坐握上了他的手,“这只是一个误会,我离得远,没看清罢了。”

    张不疑对上她的视线,慢慢放下心来,“嗯,明天我们去逛一逛长安吧。”

    魏倩点点头,“明天可以去咸阳,那里的大剧院新开了,听说明天唱的剧是梁祝,还是我写的剧本,头一回演,我们到时候去看看反响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剧院?”

    “嗯,你在山上不知道,我们去咸阳走一走,你就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张不疑还是喜欢新事物的,“好!”

    这么一折腾,张不疑头发都干了,魏倩梳理着他的发,免得他胡思乱想,将他推倒在榻,放下床帷,里面黑沉一片,伸手不见五指,她扒了他的衣服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她带张不疑游乐两日,公务堆放着要处理,就让他自个去找朋友玩,她精力不济了。

    这般过了几天,南仲的婚礼总算是到了,喜字排成双,张良做他们的证婚人。

    婚礼并没有大办,而是只请了相熟的朋友,也就是相府这些人,还有青词的家人。

    喜堂设在长安城南的新宅,庭院里红绸轻挂,桃树下铺了青毡,案几上摆着合卺酒与五色丝缕,简朴却不失庄重。

    张良立于堂前,手持竹简婚书,眉眼含笑。他素来清雅,今日却难得着了绛色深衣,衬得人如松柏,风姿卓然。

    青词一袭红色曲裾,发挽高髻,簪一支金步摇,耳畔明珠轻晃。她平日素净,今日薄施脂粉,眉眼间竟透出几分明艳。

    南仲站在阶下,难得有些局促。他向来沉稳,此刻却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,直到青词缓步而来,轻轻握住他的指尖,他才定了心神。

    “两姓联姻,一堂缔约……”

    张良的声音清朗温润,如春风拂过满堂宾客。

    魏倩坐在席间,看着青词低眉敛目,唇角却掩不住笑意。南仲素来从容,此刻却连耳根都泛了红。她不由想起当年初见青词时,那个瘦弱的小丫头跪在雪地里,仰头望着她的模样。

    ——如今,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处。

    合卺酒饮尽,红线缠绕。

    席间觥筹交错,连素来寡言的韩信都多饮了几杯,难得露出几分轻松神色,然后侧目看向他们。张不疑坐在魏倩身侧,偶尔与她低语几句,目光却总不经意间落在她执盏的指尖上。

    暮色渐沉时,宾客散去。

    南仲站在廊下,望着满庭红烛摇曳,忽然对青词道,“我年少时读《诗经》,总觉得‘宜室宜家’不过是虚词……”

    青词抬眸,眼中映着烛火,“那如今呢?”

    他低笑,将她指尖拢入掌心,“如今才知,古人诚不我欺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晨露未晞,张良一袭素袍立于庭前,手中竹杖已挂上行囊。他望着终南山方向,眉目间尽是疏淡,似一片随时要随风而去的云。

    魏倩匆匆赶来,广袖被晨风吹得翻飞,“子房当真要走?”

    张良回首,眼中含着洞悉世事的平静,“山中松子正熟,再晚便赶不上了。”

    魏倩却不急,只从袖中取出一卷书,徐徐展开,“先生且看看这个。”

    这是魏倩要办的《文渊大典》的纲目,朱笔勾勒的条目浩如烟海,从六艺经典到百家之言,甚至还有西域传来的农书、算经。

    张良眸光微动,“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正好长安大贤云集,我已向太后陛下请奏,她应下了,我欲修旷世大典,纳天下学问于一炉。”魏倩轻抚纸张,“然满朝文武,能总领此事,让人信服相助者——”她抬眼,“唯有子房。”

    春风忽起,吹得纸张哗啦作响。

    张良沉默良久,忽然轻笑,“魏相好算计。留不住人,便拿千古文脉来绊我。”

    “那留侯应是不应?”

    “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
    魏倩听后拱手一礼,“多谢留侯,留侯当年圯桥受书,得太公兵法而佐汉室。如今再受一次天赐,为后世留一部治世宝鉴。”

    第135章 魏倩挂帅风!风!风!

    张良留在了长安,最高兴的莫过于张不疑了,虽然他又回到了报社忙死忙活,但好歹不必去深山了,还能与安歌在一起。

    他爹要干大事,总算是消停了,修仙非要去那么深的山里做甚,本来府里就布置得很仙,没一点世俗之物,仿佛穷得一贫如洗,他总觉得他家这侯府过于惨淡。

    魏倩的钱庄在长安也设好了总部,这一年大家各自忙活,时间过得很快,因着那个剑穗,这两年她都没理韩信。

    都是成年人,怎么还搞小动作,多吓人,魏倩收到许多韩信的书信,看完就烧,吕后听说汇报上来的,很是呵呵,他俩偷情整得跟要造反似的。

    看着大汉国力一日强过一日,所有人都认魏倩一手把持朝政,不认也没用,如今魏相的权势,太后已经动不了了。

    皇帝又在后宫作乐,岂图玩死自己,太后已经摆烂,爱咋咋地。

    惠帝三年的时候,匃奴来信,让大汉送公主和亲。

    公主是谁不重要,公主的嫁妆很重要,冒顿还恬不知耻的给了吕后他要的明细表。

    冒顿遣使入长安,呈上一卷羊皮书信,言辞傲慢,索要大汉公主和亲,并附上一份嫁妆清单——

    “黄金万镒,锦绣千匹,精铁十万斤,粟米三十万石,盐五万斛……”

    朝堂之上,吕后捏着那卷羊皮,指尖几乎要将其攥裂。她冷笑一声,目光扫过满朝文武,“诸位爱卿,匈奴单于如此欺汉,该如何?”

    沈寂怒道,“当伐!”

    殿内群臣哗然,周勃怒而拍案,“蛮夷无礼!此非求亲,实乃勒索!”

    魏倩立于文臣之首,唇角微扬,眼中却无半分笑意,“冒顿这是觉得,我大汉软弱可欺?”

    满朝震怒,魏倩都笑了,她还没准备去找人呢,这就送上门了。

    退朝后,吕后独召魏倩入椒房殿议事。

    “魏相以为,此事当如何应对?”吕后沉声问道。

    魏倩执起案上那卷羊皮清单,轻嗤一声,“冒顿胃口不小,可惜——”她抬眸,眼底锋芒毕露,“他高估了自己的牙口。”

    “太后陛下,我们当虚与委蛇,先派使者回信,言大汉公主金枝玉叶,需择吉日备嫁,嫁妆之事可再商议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暗备兵锋,令韩信秘密调北军精锐至云中、代郡,加固边关城防,广布烽燧。”

    “再用经济扼喉,断绝与匈奴的盐铁互市,尤其是冶铁之术,绝不可再流入草原。”

    “最后可外交离间,遣密使联络东胡、月氏旧部,许以重利,共击匈奴。”

    吕后听罢,点点头,是谋国之言,“若冒顿不耐等待,提前南下劫掠,又当如何?”

    魏倩微微一笑,“那便让他来——臣已令边关骑兵备好三万张强弩,专候匈奴铁骑。”

    如今他们兵强马壮,还有利刃有强将,怕啥子匃奴哦,冒顿是穷疯了吧,这几年他们来边地抢劫都抢不到了,还想来朝庭明抢?

    “相国既有准备,便挂帅出征吧,魏大将军。”

    魏倩拜之,“臣当不辱使命。”

    魏倩原本就是大将军,她要战,都省了拜将的环节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魏倩立于长安北郊大营,身后玄色大纛猎猎作响,上书一个铁画银钩的【魏】字。

    十万铁甲肃立,戈矛如林,映着塞外初春的冷光。

    她未着帅袍,只一身玄甲,腰间悬剑,发髻高挽,利落如刃。

    魏倩还是记得霍光怎么无的,说到底,就是霍光没有军功,没有实实在在的军队影响力,所以有挂帅的机会,魏倩不会让与他人,她打仗不擅长,但她可以用人,她有虎符,有军心,能稳大局,肯放权就够了。

    将士服与不服,这挂帅的是她,成败她都一己担着,比起功劳压在韩信头上,吕后更愿意压在她头上。

    魏倩握紧了剑,她此次

    是来动员,要将将士的血气动员起来,她特意拿上了墨家做的扩音器,十日之后,他们就要出征。

    而其他的兵马调集还在后面,由曹参负责。

    魏倩立于点将台上,目光如刃,缓缓扫过十万将士。寒风卷起她身后的玄色大纛,猎猎作响,仿佛战意已凝成实质。

    “将士们!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被扩音器扩大,字字如铁,穿透朔风,清晰传入士卒耳中。

    “冒顿遣使入长安,向我大汉索要公主,索要黄金万镒、盐铁十万斤——他以为,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抢劫!以为我汉家男儿的刀钝了!以为我汉家女儿的命,可以任他拿捏!”

    台下铁甲微震,戈矛顿地,发出沉闷的轰鸣。

    魏倩冷笑一声,反手抽出腰间长剑,寒光映日,直指北方——

    “可我要告诉冒顿——汉家的土,一粒都不给!汉家的金,要用来铸你们的箭镞!汉家的铁,要锻成你们的刀戈!汉家的盐,要腌他们的头颅!”

    “此战——不要降卒!不要和谈!不要俘虏!”

    “凡持弓者,杀!凡佩刀者,杀!凡踏过我汉土者——一个不留!”

    “我们要冒顿的王旗作踏脚布!要匈奴的鸣镝永远闭嘴!”

    “要让草原上的狼——从此听见汉家的鼓声,就吓得尿裤子!”

    十万大军轰然应诺,声浪如山崩海啸,震得云层四散。

    “风!”

    “风!”

    “风!”

    魏倩看着他们坚实的甲,锋利的刃,血气方刚的战意,这些年的发展与存粮,大练精铁利刃,矛尖锋利穿石如泥,她几乎将汉军武装到牙齿。

    就是为了今天,怎么也得成全她汉大将军的战名!

    经过她的动员,将士们热血也起来了,他们很多都是新兵,汉的军功制福利很好,魏倩又给立了小功的保底,所有儿郎都渴望建功立业。

    明军不满响,满响不可敌。用在汉军也是一样的,军功爵到位,汉军杀意腾腾,况且白登之围在前,辱孤儿寡母在后,汉军本就恨透了匃奴,必须让他们以血来祭旗!

    马上要出征了,魏倩很忙,她让陈平南仲沈寂随军,拜韩信为上将,周勃,灌婴,班玉为将。

    她回府的时候宋庄一脸尴尬,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相国,我传命于韩将军,他说——”

    魏倩脚步一顿,这韩信关键时刻敢给她掉链子,她必得——“他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他说要相国亲自去请。”

    魏倩听了点点头,还好,就是傲娇犯了,不过她确实有两年没理人了,还是去看看吧,都到这时候了,懒得与他犟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魏倩得带上自己的部曲,关键时刻哪怕是传信也很是用得上,反正有宋庄钱棠领着。

    魏倩握着这把尚方斩马剑很久,它终于展示出它的锋芒,它的权力!

    它终上战场,它需要饮血!

    她命南仲与沈寂准备粮草与战前物资准备事宜,三军未动,粮草先行。

    她脱掉甲衣,洗漱换了一身曲裾,未梳发髻,虚虚用簪子扣住散乱的发,让其垂在腰背,她便出门去了淮阴侯府。

    韩信也在擦着剑,他等来了风,剑也发出阵阵剑鸣。

    魏倩看着这样的韩信,仿佛在看着她的军功,韩信当年为刘邦打天下时,她有参与感,但不多。她只敬佩他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,可如今到她挂帅,她看着这样的韩信,只觉得热血腾腾。

    是他的辉煌战绩又添一笔,也将是她的功绩跟着再画一笔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穆桂英挂帅是什么心情,但她知道她挂帅时,看着她的魏字大纛,只觉得人生得意不过如此!

    她而今三十岁,周郎得意之时,也不过与她一般年岁。

    “韩将军。”

    人在得意之时,也笑得意气风发。

    此时正秋,风也带着肃杀气,吹拂着她的散发,吹拂着她的眉眼。

    韩信收了剑,挑了挑眉,“稀客呀,我还以为魏相这辈子不肯私下见我了呢。”

    魏倩向他走近,拉着他的手就回房,“胡说,我怎会如此,明明是将军先摆我一道在先,差点家宅散了,还不允许我生气了?”

    韩信的房里很简单,除了兵书还是兵书,他冷哼一声,“散了不是正好?原本不过一无是处乳臭未干的小孩,让他回去找爹去。”

    此时魏倩应和着他,“说的对,怎敌我韩大将军雄姿英发。”

    他咬牙,“不是说好由我统帅吗?”

    魏倩想起好像是有这承诺,无妨,她可有扭曲事实。“韩将军,我也想放权于你,可太后不让,否则便不同意你出征。我只得挂帅,不过拜将军为上将军,五万精骑皆由你统率,你所出之计,我无所不应。将军已功高盖主,从古至今无出其右,日后若想镇守沙场,不可再揽尽功勋了。”

    韩信是一个很容易被说服的人,“言听计从?”

    “言听计从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就领下相国的上将军。”

    魏倩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臂膀,“将军真乃无双国士也!”

    说完公事,他们又到了说私事的时候,两年前他们厮混那么多天,说断就断,“一日夫妻百日恩,魏相实在过于无情。”

    他们还不止一日,他还任魏倩为所欲为。

    魏倩是个渣得浑然天成,且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不对的,她向来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。

    “明明是将军违规在先,我差点被将军误了,怎到头来还是我无情?”

    韩信一身素白儒袍,身形清瘦如竹,却自有一股铮铮铁骨之气。阳光透过窗斜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,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轮廓。

    他冷哼了一声,没搭话。

    魏倩拿出哄情人的劲哄他,“将军,你也说了,咱们一日夫妻百日恩,大战在既,你与我计较这些做什么?”

    第136章 大军开拔我们要踏破长城!……

    她花言巧语搞定韩信后,就拉着他去丞相府了,此时陈平沈寂班玉南仲已经到了,看着一起进来的他俩。

    魏倩咳了一声,“咱们人到齐了,就开个小会吧,这次冒顿为什么这么冒进?咱们又要怎么打?”

    丞相府内,烛火摇曳,映照在众人凝重的脸上。

    陈平先开了口,“冒顿这次派使者来求娶大汉公主,嘴上说着‘永结盟好’,实则是冲着嫁妆来的!”

    魏倩看向陈平,“草原上有什么消息吗?”

    “探子来报,草原今年大旱,牧草枯死,牛羊饿毙。匈奴各部已经开始宰杀战马充饥,冒顿这次求娶公主是假,索要粮食、布匹、金银才是真。”

    魏倩听完点点头,这几年他们与匃奴是互市的,牛羊换粮食物资,但匃奴人不肯卖战马,朝庭也需要发展,并没有管,如今他们没了牛羊,可不就只有抢一条路了。

    魏倩冷着脸总结道,“若我们不答应和亲,他正好借口‘大汉无信’,发兵南下劫掠;若答应和亲,那些嫁妆,根本填不饱匈奴的肚子!”

    班玉很是生气,“这是赤裸裸的威胁!要么给粮,要么打仗!”

    沈寂应和,“所以,冒顿根本不在乎和不和亲,他只是在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——要么我们乖乖送粮,要么他‘被迫’南下抢粮!既然如此,我们何必陪他演戏?”

    陈平点头,“草原有四十万骑兵,他们若倾巢出动,只为抢劫,这般狠劲对边城来说,压力很大的,如今正是秋收。”

    韩信抱臂而立,“饥饿的狼,最凶残,也最急躁。麻绳总挑细处断,越急越容易被人针对,对付这样的匃奴,很是好办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散会后他们各忙各的事,过几天就要出征,报纸要为这场出征的名头大书特书,以激起民众对匃奴的愤怒,所以也很是赶工忙活,各写各的文章。

    张不疑过来寻魏倩时,魏倩拉着韩信说着话,她听着韩信给的计谋,兴奋的握住了韩信的手,还得是兵仙啊!

    这不就撞上了嘛,张不疑脸上的笑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时,就消失了,魏倩背对着他,但韩信不是,张不疑还收到韩信挑衅的眼神时,想刀一个人的心再也藏不住。

    他走上前拉开两人交握的手,然后就准备揍韩信,魏倩脑子都卡壳了,忙拉着他,宋庄钱棠也来帮忙拉架。

    打架早一段时间晚一段时间都可以,这个时候真不行。

    然后宋庄就忙把准备说话的淮阴侯送出府,拒绝两人有对口供的机会,魏倩表示,很好,这个月加奖金。

    然后魏倩拉张不疑的手,张不疑甩开,她再拉,他再甩,然后魏倩就放弃了,她开始抱着手臂摆烂,爱咋咋地。

    张不疑:???

    张不疑瞪大眼睛看着魏倩,最后魏倩心虚了,拉着他的手,“怎么了嘛?”

    “什么怎么了?你与他双手握双手,我不拉开你们都抱一起了,他还挑衅我!”他越说越气,“他还挑衅我!”

    魏倩拍拍他的背,“没有,绝对没有,你肯定是看错了!”

    “安歌,你是不是见异思迁了?还国士呢,跟狐狸精有什么区别?!”张不疑越说越气,他早看这韩信不顺眼了,每次都往魏倩身边挤,挤就算了,还仗着身份把他挤开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,我没有,别胡说!”魏倩否认三连,死不认账。

    张不疑气得要炸毛,魏倩哄着人,“我这挂帅呢,韩信今为我麾下大将,那不是他出言献策合了心意,才握手的吗?”

    “你敢说你们没有私情吗?”

    魏倩面不改色,“绝对没有,儿女情长,英雄气短,这不是国事繁忙才颇有交集,你看先前,我是不是都不带搭理他?”

    张不疑平复下来,抿着唇道,“你没有骗我?”

    “绝对没有!我像是那种见异思迁,始乱终弃的人吗?”

    “像!”

    这不就把天聊死了吗?魏倩不说话了,张不疑抱着她,头蹭她肩窝里,“安歌,我们都在一起十五年了,那家伙一直不成亲,他暗槎槎使坏也十五年了,这人怎么这么坏啊!”

    张不疑对韩信咬牙切齿,还有他爹要他正常娶妻生子,说什么魏相身边追捧者众多,现在是,今后更是。他这样的资质在以后的爱慕者那排不上号。

    这是亲爹说出的话吗?安歌明明从来没理过那群想吃软饭的小白脸!

    结果张良爱怜着揉着他脑袋,“那是因为那群人不够格,以后她有知己知心人了呢?”

    魏倩抱着他,“我保证,不疑,我们还有下一个十五年。”

    “你保证?”

    “击掌为誓!”魏倩抬起手。

    “击掌为誓!”张不疑击掌上去。

    魏倩拍拍他肩膀,“好了,不疑,我头一回挂帅出征,你在报社要与以前一样,要把控好舆论,绝对不能让朝庭造谣生事!”

    张不疑点点头,他最近也忙得团团转,“嗯,这个当然不会,我都领报社怎么多年了,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。”

    魏倩对终于糊弄过去长舒一口气,感情事先放一边,她这次挂帅不能出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南仲很是靠谱,事无巨细,皆处理得井井有条,此次魏倩率军三十万,真正的野战精锐只有8万,这是主力决战部队,由韩信周勃率领,弓弩手由班玉率领。

    剩下的二线驻军有7万,主要是守城与运输线。民夫杂役12万,是粮草运输人员。还有随军人员3万,包括工匠,医者等人。

    后勤线由沈寂与南仲共同负责,可惜萧何去年故去了,不然还可以看见汉军血耻之时!魏倩这场战要打,她就要把控好细节,绝不能出现大军在前面走,后勤不给助力反拖累的情况。

    骄兵易败,小心驶得万年船。

    军书点兵每个人都开始,曹参还在积极征调,现征调的都是民夫杂役,精锐是日日训练着不能懈怠的。

    关中的百姓在为他们的儿郎送行,战争变数太大,此一去生死难料,军功不是那么好挣的。这时报纸的好处就来了,天下尽是慷慨激昂之词,燕赵又有了大量参军者。

    几日后,秋风凛冽,枯草翻飞,苍茫的旷野上,魏倩率三十万大军出发,其中十万铁甲森然列阵。

    战旗猎猎,黑底金纹的魏字帅旗在风中怒展,烈烈翻覆!长矛如林,铁甲碰撞,铿锵之声如闷雷滚过大地,战马嘶鸣,蹄声如潮,震得脚下黄土微微颤动。

    号角声起,低沉雄浑,穿透云霄。鼓点如雷,一声一声砸在心头,催动着热血沸腾。将士们肃立如山,刀已出鞘,弓已上弦,只待一声令下。

    “开拔——!”

    魏倩令旗挥落,大军如洪流般涌动。韩信率前锋铁骑率先踏出,马蹄翻飞,卷起漫天烟尘。周勃率重甲步兵紧随其后,步伐整齐,大地随之震颤。灌婴领着战车隆隆,碾过枯草与冻土,留下深深的辙痕。班玉率着弓弩手列队而行,箭囊饱满。

    长风吹过,卷起落叶与沙尘,混着将士们的肃杀之气,在天地间弥漫。高山低谷,皆沉默地注视着这支浩荡之师。天空苍茫,几只孤雁掠过,鸣叫声淹没在行军声中。

    大军如龙,蜿蜒数十里,旌旗蔽空,刀光映日。铁蹄踏碎秋霜,脚步震彻荒原。此去千里,血火将燃。

    沈寂负责粮草事,早早先行,魏倩身边一起骑马并行的是陈平南仲。

    陈平笑了笑,“大将军,此战若胜,魏倩乃千古一流人物,上马安天下,提笔定乾坤。”

    魏倩哈哈大笑,“此次战事,皆仰仗陈叔叔,匃奴欺人太甚,就算不为名,不论此番挂帅的是谁,都会竭尽全力,以血耻尔!”

    陈平笑而不语,这还是头一回魏倩不带调侃的喊他一声叔叔,政客的变脸,就是这么轻巧又艰难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朔风卷动狼旗,苍茫草原上,四十万匈奴铁骑静立如山。

    冒顿高踞祭坛,身披大氅,腰悬金柄弯刀。他鹰目如电,祭坛下,四十万双眼睛灼灼如炬,铁甲映寒光,战马踏蹄低嘶。

    巫师高举祭刀,割开白牦牛的喉咙。热血喷溅,染红狼头图腾。

    “长生天在上!”冒顿单于的声音如雷滚过草原,手中金杯盛满血酒,“汉人拒绝和谈,辱我使者,今以四十万苍狼之师——”

    “轰!”四十万铁骑同时以刀击盾,声震九霄。

    “我们要踏破长城!”冒顿将血酒一饮而尽,摔杯于地,“凡破关者,黄金任取!凡斩将者,奴隶任选!凡先登城头者——”他猛地抽出弯刀,寒光划破长空,“封王!”

    “嗬!嗬!嗬!”四十万喉咙迸发战吼,声浪摧折枯草。萨满鼓声骤起,万千弓弦同时绷紧。

    单于刀锋南指。“三月后,我要在未央宫饮马!”

    铁蹄如雷,草原开始向南流动。

    地平线上,黑压压的骑阵如潮水般涌来,遮天蔽日。四十万匈奴铁骑,马衔枚,人束甲,刀映寒光,弓如满月。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,铁蹄踏碎草浪,轰鸣如雷,震得大地颤抖。

    烟尘滚滚,遮蔽天日。马蹄踏过之处,草屑纷飞,尘土飞扬,如一条巨龙在草原上游弋。远山沉默,苍鹰盘旋,似也被这浩荡军威所慑。

    冒顿单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,目光望向南方——那里,是汉家山河。

    “儿郎们!”他振臂高呼,声如雷霆,“随我——踏破长城!”

    “吼——!”

    四十万铁骑齐声应和,声浪排山倒海。大军如洪流倾泻,向南奔腾而去,誓要吞没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