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 第91章我认定你了。

    第九十一章

    未来王夫?

    此话一出之后,别说站在面前的听荷惊讶不已,

    便是连萧晏行自己都怔愣的有些没有反应过来,他安静看着谢灵瑜,眼底充满了一种未知的迷惑,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两个字。

    但是谢灵瑜却没再说话,转身就要走。

    她刚转过身,手腕却已被抓住了,她回过头看着萧晏行,只见他这时看的却是听荷:“你先回府,我跟殿下还有几句话要说。”

    听荷方才听到这般冲击的话,这会儿满脑子也有些晕晕乎乎的。

    她还是忙不迭的点头,低头便走了。

    待人走之后,院中空落落的,清丰也不知去了何处,似乎并不在。

    于是整个院落之内,只剩下他们二人,萧晏行盯着眼前的少女,轻声反问道:“你方才说什么?”

    谢灵瑜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,只是刚才那一句话,虽然不是戏言,但是当时说出时,倒不觉得羞涩,但是如今让她再重新说一遍,倒是有点儿难以启齿。

    “你不说已经听到了,”谢灵瑜明知故问道。

    知道她在装傻,萧晏行却偏偏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,他微低头,嘴角含笑:“可是我想听殿下,再说一遍。”

    他说的分外直白,压根不给谢灵瑜一丝一毫逃避的机会。

    谢灵瑜望着他,正想要小小警告他一番,但是没想到她还未说话呢,萧晏行却如同有了感应般,直接将人抱进怀中。

    “殿下,我是你的未来王夫,对吧。”

    他如同索要认同般,再次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轻轻嗯了一声:“是啊,我认定你了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待谢灵瑜匆忙回了王府,便瞧见来宣他的,竟是之前熟悉的人,那个小内侍李朝恩,便是之前萧晏行参加殿试那一日,侍奉谢灵瑜的小太监。

    李朝恩冲着谢灵瑜行礼:“殿下,圣人宣您入宫。”

    “此刻?”谢灵瑜低声问道。

    其实她更想要问的是,是何事?

    但是李朝恩并非一人,他旁边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内侍,只怕她若是真敢李朝恩什么事情,对方便会立马禀告给圣人。

    李朝恩恭敬道:“圣人宣您即刻入宫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,淡然道:“既是入宫见圣人,只怕乃是政务,不如让我先去换一身官袍如何。”

    今日她本是休沐在家中,所以并未穿官袍。

    李朝恩愣住,正想要说什么,谢灵瑜却再次开口:“放心,并不会耽误很久,一刻钟便好。”

    说着,她转身入了内室。

    待春熙上前给她卸掉钗环首饰之类,谢灵瑜低声说道:“待会我出门之后,你便即刻去太妃院中,若是我到天黑之前还未回来,便请她……”

    本来谢灵瑜想说,请太妃速速进宫去见太后。

    毕竟她也不知道圣人此时突然宣她入宫为何,谢灵瑜自认从未做过什么能惹圣人不快的事情,但是帝王之心深似海,雷霆雨露虽皆是君恩。

    但是这雷霆之怒,能不受还是不要受吧。

    可是她这句话说到一半,却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见她不说话了,春熙反而急了:“殿下,我去太妃院中做什么?您要我让我请太妃去干嘛?”

    “算了吧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望着铜镜的自己,少女姣好而绝美的容颜似被笼罩一层淡淡的阴云。

    春熙听到这句话,瞬间更急了:“为何算了?”

    “我又未曾做错事,圣人只怕只是单纯宣我入宫。”谢灵瑜思来想去,确实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。

    况且她要是真的像齐王那般,犯下滔天大罪,只怕下场也是跟他一样。

    圣人压根不会宣她入宫,只会派兵围了整个永宁王府。

    果然,一刻钟后,谢灵瑜出现在了门口。

    先前李朝恩与另外一个小太监,便是站在院中传旨,如今他们依旧在院中恭候。

    待听到动静,李朝恩微微抬头,他望着朝着自己走来的少女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竟有种惊艳之感。

    先前还一身襦裙,云鬓钗环的少女,此刻身穿赤红色官袍,头戴黑色官帽,一张小脸明净而皎洁,周身有种凌然不可侵的清贵之感。

    “走吧,”谢灵瑜越过李朝恩,淡然吩咐道。

    李朝恩不敢有误,赶紧便转身跟上。

    待谢灵瑜到了两仪殿,便由李朝恩先入殿禀告,自己站在殿外等候。

    此时整个两仪殿虽然如她之前来过的每一次那样安静,但是这一次的安静却又明显不同以往,有种说不出的死寂。

    齐王之罪,虽然还未宣判,但是所有人都知道,即便他不死,也会被贬低为庶人。

    嘉明帝并非是暴虐的帝王,相反他贤明有德,在朝堂之上这么多年来,很好的维持着各方的平衡,从未让某一方独大。

    因而众人虽知嘉明帝尚算宽厚,但是这么多年来,并不敢随意糊弄。

    可是齐王这次,算是彻底踩到了帝王最无法忍受的底线。

    便是作为仁慈的帝王,仁爱的父亲,他也没有打算放过自己这个儿子。

    “殿下,圣人请您进去。”李朝恩蹑手蹑脚走了出来,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立马便入了殿内,这间殿阁乃是嘉明帝最为喜欢的,平常他便是在此处召见重臣,处理各种繁杂政务。

    “拜见圣人,”谢灵瑜一入内,马上恭敬行礼。

    这次嘉明帝并未像往常那样,立马让她平身。

    谢灵瑜自然是不敢抬头,于是她便双手举在身前,恭恭敬敬等候着。

    “阿瑜平身吧,”总算嘉明帝这会儿开口了。

    谢灵瑜立即直起身体,目光也总算敢递到上首,虽然几日不见,但是嘉明帝确实跟谢灵瑜上一次见他时,格外不一样。

    他身上那种沉稳如渊的气场,似乎被抽取了一些,鬓边的白发,让人觉得原来帝王也又老,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。

    只是这种力不从心,仿佛只是谢灵瑜的错觉。

    因为下一刻嘉明帝从窝着的状态,变成直起身体,他凝望着谢灵瑜,低声说道:“我听闻,之前几日北纥使团便要入城,是被你叫停,不许他们入城的?”

    谢灵瑜没想到嘉明帝问的是这件事,她立即恭敬道:“确有此事。”

    那日原本北纥使团是要入长安城,但是在前一夜的时候,嘉明帝突然派兵围住了齐王府,引得人心惶惶,谢灵瑜便立马派人去通知,暂缓北纥使团入城之事。

    毕竟北纥和大周关系虽然表面上还算平和,但实际上是早已经暗潮涌动了。

    齐王之事乃属于大周内政,亦是家丑,哪有被外人看了去的道理。

    至于这几日,因为事情还未正式平息,她也便没有放对方入城。

    大不了到嘉明帝寿辰的前一日,放他们入城也不迟。

    “为何?”

    当谢灵瑜听到从上首传来的这淡淡的三个字时,心头确实有种无

    可奈何,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处于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吧。

    虽然齐王已被下狱,但是到底是圣人的亲生儿子。

    圣人这会儿只怕心底亦有悲痛,谁又敢轻易去面对一个正在受伤的真龙。

    她沉默了会儿,正打算开口,却听到上首又传来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?”

    谢灵瑜猛地跪在地上,低声道:“皇伯爷,阿瑜并不敢有此想法。”

    可是这次上首未再传来声音,但是没一会儿,谢灵瑜看到一双绣着龙纹的靴子,缓缓朝她走了过来,待她的手臂被轻轻托起。

    谢灵瑜被嘉明帝亲自扶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,毕竟方才她还以为嘉明帝这般说话,乃是为了训斥她。

    “阿瑜,没想到最考虑朕脸面的,竟是你了,”嘉明帝望着谢灵瑜,语气中居然自带着一股明显的自嘲。

    谢灵瑜眨了眨眼睛,也是没想到嘉明帝居然会这么说话。

    “皇伯爷,”她轻唤了一句。

    嘉明帝松开扶着她的手臂,往旁边走了两步,转身望着墙壁上挂着的画,突然指着说道:“你可知这幅画的由来?”

    谢灵瑜低声说:“阿瑜并不知。”

    “是你阿耶特地为我寻来的,他知我最喜欢的便是这幅画,但是前朝覆灭时,此画流落民间再无踪迹,”嘉明帝淡淡说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也转头朝着那幅画看去,原来这竟是父亲苦苦寻来的。

    “不过你阿耶寻回来之后,却在上面擅自题写了一幅字,待他送给朕的时候,实在是将朕气坏了,”嘉明帝此时说起这些往事时,眼底泛起浅浅的欢喜。

    那些与永宁王这个幼帝在一起的日子,似乎很让他开心。

    谢灵瑜好奇:“阿耶题了何字,惹得皇伯爷这般不开心。”

    嘉明帝摇了摇头,只是这次他却没说,反而看着她,轻声说道:“先前你被刺杀之事,是皇伯爷对不住你,未能及时捉拿真凶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愣了下,立即说道:“此事与皇伯爷无关,况且捉拿真凶也需要时日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替他遮掩了。”

    嘉明帝淡然说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知道圣人口中这个他,说的乃是齐王。

    “齐王之错与圣人无关,还望圣人不要太过动怒,龙体要紧,”谢灵瑜半晌,也只能这般避重就轻说道。

    嘉明帝笑了声:“子不教父之过,齐王之罪,朕如何能撇清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这次只能沉默,并不敢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好在嘉明帝找她来,也并非只为这一件事。

    “这几日北纥使团被拦在城外,听闻一直十分不满,更是口出狂言称我大周没有待客之道,明日你便会率鸿胪寺众人,将他们迎进长安。”

    嘉明帝望着她,脸上浮起郑重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此番众藩国入长安贺寿,皆由你负责,我大周气度,万万不可丢!”

    谢灵瑜双手行礼,同样郑重有力道:“是,臣谢灵瑜定不辱使命!”

    第92章 第92章大周永宁王殿下在此(补……

    第九十二章

    长安城门,一向繁华而热闹的明德门,今日却格外的与众不同。寻常百姓还未靠近城门口,便已经被四周穿着盔甲的士兵拦住了去路。

    “今日明德门不得出入,”两个士兵用长矛交叉搭着,其中一个士兵严肃道。

    这些出入城门的都是寻常老百姓,岂敢惹这些兵丁,听到这话,更是连一句询问都没有,转头就走了。

    不过也有不信邪的,自然便是自持身份贵重的。

    只见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,朝着城门驶了过来之后,同样被眼前的士兵拦住了。

    不过士兵瞧了眼马车,语气倒是比方才缓和了些:“今日明德门寻常人不得进出,还请绕道其他城门。”

    只是驾车的车夫也是个世家的奴仆,平日里眼高于顶的,瞧见被拦住,不仅不害怕,反而怒道:“寻常人?你可知车上是何人?”

    “不管是何日,今日城门封锁,任何人没有永宁王殿下手谕,都不得随意进出!”

    士兵见这个车夫居然如此不识趣,当即冷下了脸。

    此时车内的人倒是听到外面的动静,忍不住掀开了车帘。

    “云音,既是此处城门不能走,便让车夫去往别的城门吧,”此时掀开车帘的少女正盯着外面,她身侧坐着的贵夫人见状,忍不住开口说道。

    原来这辆马车居然是裴家的马车。

    裴云音陪着她的阿娘一早准备去城外上香,不想她们一直走的明德门今日居然不通,方才士兵和马车的对话,因为声音都不小,所以她们自然全都听到了。

    “永宁王便可如此大排场吗?竟敢封锁整座城门,”裴云音原先还只是有几分好奇而已,如今听到居然跟谢灵瑜有关系,有种气不到一处来的别扭。

    毕竟她可没少在这位殿下手里吃亏。

    谁知她话刚说完,一旁的裴夫人便开口训斥道:“云音,不可胡言乱语。”

    裴云音也并非是那种胆大妄为到肆无忌惮的性子,被阿娘这般训斥,立马就知道自己确实是说错话了。

    于是她紧紧闭着嘴,显然是不敢再抱怨什么了。

    “既然此处不通,便从其他门离开吧,”车里的裴夫人朝着一旁的侍奉的女使看了一眼,女使赶紧拔高声音吩咐。

    车夫本来也就是仗着自家老太爷乃是当朝宰辅的显赫门第,强撑着场面罢了,并不敢真的跟这些手持长矛,全身盔甲齐整的士兵争执什么。

    因而一听到吩咐之后,车夫便立马调转马车,准备此处。

    但也正在此时,从远处街道上,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,中间还夹杂着马蹄声,很多原本好奇明德门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百姓,并未离开,反而留在了此处围观。

    毕竟这些士兵只是将明德门的主干道沿途封锁,旁边这些四通八达的路,倒是并未管束起来。

    于是此时不少百姓站在士兵后面,有些焦急的朝着远处看去。

    果然伴随着马蹄声和脚步声,一道鲜红的身影首当其冲的出现了,她骑在一匹纯白色的马背之上,白马红衣,窈窕而绝丽的身姿从深秋微暖的晨光里轻驰而来,微风吹起她勒着缰绳的宽袍袖口,漫天灿烂的金色光辉落在她的身上,那一抹赤红更加耀眼夺目。

    马背上的少女并未盛装,相反她一袭赤红官袍,头戴官帽,神色淡然而冷静,那双明亮的黑眸遥看着远方城门的方向。

    可是在场诸人,盯着这道身影,险些都看呆了。

    别说是如今长安城内,便是整个天下都知道,大周有一位女王爷,而且这位王爷如今还入朝为官,可是她所在的乃是鸿胪寺,寻常都是跟外藩人打交道。

    别说还真没多少长安百姓,见过这位永宁王殿下的尊容。

    当然传闻听过的还是不少,都说这位殿下倾国倾城,但是许多人都未曾亲眼见过,只以为是有些人为了吹捧这位殿下,特地夸大其实。

    可是当这一刻,街道两侧的人看着这位骑在马背上的少女,当真是花容月貌、国色天香,哪怕只是骑在马上,

    什么都不曾做,满长安的秋色都黯然失色。

    况且别说这些寻常的百姓了,便是此刻听到动静之后,再次抬起窗帘的裴云音,望着缓缓而来的谢灵瑜,都有种说不出的惊艳。

    她们这样的世家少女,虽说并未被束缚的太过厉害。

    可是这世间女子,谁能潇洒自由及得过谢灵瑜的一小半呢。

    难怪那些少女们的宴会上,每每提到这位殿下时,所有人眼底都流露出艳羡。

    谢灵瑜并不知这些围观者心底的想法,她只是有些忍不住想要往身后望去,但是又知道此刻周围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,她还是强忍着了。

    只因她身后骑马跟随的人里面,便有萧晏行。

    原本他身体还未这么快好,虽然后背的箭伤确实已经开始痊愈了,但是萧晏行毕竟还是需要休养。

    谢灵瑜原本并不打算,让他这么快便重回鸿胪寺。

    但是萧晏行在听到,圣人要将这次接待整个北纥使团的任务,都交给她的时候,便坚持要跟随者她一同到城门口。

    虽然之前谢灵瑜也是准备迎接北纥使团入长安,但那时候她是要跟曹务实一起。

    如今身为鸿胪寺主官的曹务实并未出现在这里。

    不过她这位老狐狸上官,对于圣人的这个决定,不仅没有半分不悦,甚至还在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,差点拍手称好。

    毕竟北纥与大周关系一向是表面和平,私底下暗潮汹涌。

    况且这次北纥使团据说带队而来的,乃是他们的二王子,关于这位二王子的情报,便是对方勇猛无比,据说是北纥出了名的善战者。

    谢灵瑜当初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,心底暗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这无非就是在说,这人是个莽夫。

    文人跟莽夫打交道,估计还真的会有理说不清。

    所以曹务实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谢灵瑜的手上,他心底指不定多开心呢。

    双方见面,只怕一开始肯定会你来我往,暗暗交锋。

    这也是萧晏行一定要跟随的原因。

    这个二王子是个莽夫,若是他当真要鲁莽行事,谢灵瑜只怕还真的要在她手里吃亏呢。

    毕竟之前也有外藩使团来长安,初来乍到,便要比试一番。

    当时鸿胪寺的人也不知对方深浅,本是拒绝的,却耐不住对方一直挑衅,况且对方派出来的人瞧着也并不是如何厉害的模样,因而便同意了。

    谁知这一比试,不说输的凄惨,那个参与比试的险些有性命之忧。

    不过好在这次圣人也知道,北纥使团是来势汹汹,特地给了谢灵瑜全权处置权,甚至还允许她调动金吾卫,与她一道迎接北纥使团。

    当谢灵瑜拿到调兵权的时候,才知道自己这位皇伯爷这次居然是真的对自己内疚了。

    毕竟不管是齐王还是其他几位王爷,圣人都从不会让他们染指兵权。

    不过谢灵瑜也明白,那是因为自己女子的身份,只怕圣人也觉得她即便拿着兵权,也折腾不起什么大的风浪。

    不得不说,正是这种放心,才让谢灵瑜一步步走到现在。

    于是在准备让北纥使团入长安之前,谢灵瑜便将能调动的金吾卫,尽数都调动了过来,更是特地向圣人请求,封闭明德门半日。

    理由自然也是十分充足,她要让整个北纥使团瞧瞧,什么叫做大国威严!

    因为只是封锁半日而已,并不会引起百姓的恐慌,圣人欣然应允。

    一大清早,金吾卫便与城防一起,彻底封锁明德门以及整条街道,金吾卫负责封锁街道,以方便北纥使团入城之后,不会被寻常人干扰。

    整条街便是整齐划一的金吾卫士兵,穿着庄严威武的铠甲,手持长矛,三尺一人,密集而整齐的站着。

    待谢灵瑜骑马到了城门口,此时城门并未像往常那般打开,而是紧闭着。

    “参见永宁王殿下。”城门守将上前,单膝跪地。

    谢灵瑜骑在马背上,微垂着双眸,居高临下的望着他:“北纥使团到了吗?”

    “回殿下,北纥使团还有一刻钟即将抵达明德门,”守将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颔首,安静等待着。

    待一刻钟之后,从城门上匆匆下来一个士兵,他原本是想向守将禀告,可是瞧见城门通道内,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女子,一下怔住。

    “回王爷,北纥使团已到城外。”

    这个守城士兵说起话时,声音都是颤抖的,大概是因为从未跟谢灵瑜这样的大人物说过话。

    谢灵瑜并未在意他的慌张,只是淡声道:“本王知晓了,起身吧。”

    士兵随即起身退到一旁,谢灵瑜转头对着旁边的城门守将说道:“开城门。”

    “是,”守将立即应道,随后他高喊一声:“开城门。”

    而一直站在旁边的士兵随即喊道:“开城门。”

    于是指令便一声又一声的传递而出,直到谢灵瑜终于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,那响声又很闷,像是挪动着巨大而沉重的东西。

    接着她看着眼前严丝合缝的城门,出现了一道光线。

    随后那道光线越来越大,慢慢变成了一道光门,这是城门在缓缓打开。

    毕竟这是整个长安都城的城门,具有巨大的防御作用,所以光是城门便有几百斤之重。

    谢灵瑜此时自然也瞧见了对面出线的车队,居然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。

    这个北纥使团居然如此兴师动众,不仅出动了自家的二王子,居然还有这么多这么多车队。

    在谢灵瑜准备策马上前时,她微侧着头,朝着身后扫了一眼。

    萧晏行此刻也骑在马背之上,就在她身后微微落后半个马身,只是谢灵瑜没想到自己望过去时,正巧撞上了萧晏行投过来的目光。

    两人相视一笑,似乎都在让对方安心。

    他们这样不着痕迹的举动,自然没有引起太多的人注意,但依旧还是落到了有心人眼中。

    崔休同样骑马跟在谢灵瑜的身后,他乃是正四品的金吾卫中郎将,官职上自是比萧晏行高,于是他骑马是走在谢灵瑜的左边。

    金吾卫今日被调动到明德门执行守卫任务,他更是主动请缨,护卫永宁王殿下。

    可是除了最开始,谢灵瑜对他说了一句今日有劳了之外,她便再未望过他一眼。

    如今见谢灵瑜竟主动转头看着萧晏行,他心底自是升起一股子嫉妒。

    待谢灵瑜回过头,策马上前时,身后两人都同样策马跟上。

    只是崔休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朝一旁的萧晏行看了过去,似乎对于他的目光,对方也极为敏锐,几乎很快便察觉到了。

    萧晏行望过来时,崔休知晓自己此刻应该露出笑意。

    可是他心底无论如何,都无法对着对方笑出来。

    于是两人安静而冷漠的看了一眼对面,竟不约而同的别开目光。

    当谢灵瑜率领众人到了城门前停下,对面的车队也在缓步而来,崔休和萧晏行两人都在谢灵瑜停下之后,分别下了马。

    如今只有谢灵瑜一人还骑在马背上,所有官员都站在她的身后。

    晨光落在少女的身姿上时,并未因为这过于窈窕而纤细的身姿,便让人心生怠慢,相反她腰背笔直,端坐与马背上面,宛如从天而降的神女,从

    容而淡定。

    “大周永宁王殿下在此,还请北纥使团使者上前觐见。”

    终于在对面车队停下之后,萧晏行上前一步,朗声喊道。

    果然对面没一会儿,出现一个中年人,对方上前,笑着说道:“北纥使团使者,参见大周永宁王殿下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垂眸望着对方,中年人这会儿也刚刚抬头,居然瞧见是一个极为貌美的少女。

    这不仅让他想起,在来长安之前,便曾经听闻过,大周的皇帝封了自己弟弟的女儿为亲王。

    一个女子居然成了王爷,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
    在北纥若是大汗敢如此做,只怕连汗位都保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我们二王子说了,他长途奔波极为劳顿,还请永宁王殿下到前面一见。”

    显然对方也不想主动上前觐见谢灵瑜。

    毕竟这个二王子自持是北纥可汗的儿子,岂会将一个女子放在眼中。

    “二王子既是远道而来,千里已走过,何必还在乎这几步呢。”

    不用谢灵瑜开口,萧晏行立马便驳斥了对方的提议。

    于是一场看不见的硝烟,立马在此刻弥漫了起来。

    北纥使者当即说道:“正是二王子已行千里,为了体现大周朝的诚意,还是应请大周的永宁王殿下上前迎接才是。”

    显然,不管是谢灵瑜还是对面的二王子,都不想要输给对方。

    都想让对方上前来拜见自己。

    这一场无形的拉锯战,显然在双方还未见面的这一刻,便已经开始了。

    于是北纥使者笑而不语的站在对面,他不打算回去禀告,显然是在下马车的时候,便已经跟那位二王子商量好了对策。

    他想要拖延时间,让谢灵瑜低头认输!

    毕竟这么多人在此处看着,这般一直站在城门口,丢脸的乃是大周。

    “使者的大周话说的极为地道,”突然一旁的萧晏行看着对方,竟闲话家常了一句。

    北纥使者淡笑道:“我年轻时曾来长安游学,并在你们的国子监读过书。”

    “既是国子监学生,方才见到永宁王殿下时,为何不跪拜?”萧晏行原本和煦的神色,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。

    北纥使者随即说道:“我行的乃是北纥礼仪。”

    可是他话音还未落,突然膝盖下方一下剧痛,他猛地单膝跪地,因他本站在谢灵瑜的马前,这一跪地便是正正好好的跪向了谢灵瑜。

    “北纥使者向大周永宁王殿下行跪拜礼,以示尊敬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朗声喊道。

    这一道声音自然也传到了对面的北纥使团阵营,一时间,那些使团内的人望着自家跪拜的使者,颇有些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还原本行驶在最前方的那辆马车,也即刻有了动静。

    果然一个身形极为高大的男子,从马车内走了出来,他一下马车便看见跪地的使者,拔腿便往这边走来。

    谢灵瑜嘴角扬起,朝着一旁的萧晏行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两人相视一笑。

    萧晏行不过是小小试探,对方这位二王子便沉不住气的露面了,还真是如传言般那样,是个莽夫。

    第93章 第93章原来与喜欢的人,在同一……

    第九十三章

    谢灵瑜坐在马背上,望着对面气势汹汹而来的高猛壮汉,心头却没有丝毫畏惧担忧,反而嘴角噙着淡淡笑意,等待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。

    毕竟草原之上的莽汉,即便长得再高壮又如何呢。

    若是不通谋略,最后也不过是贻笑大方。

    果然,当二王子在听到北纥使臣居然当众给大周的永宁王行跪拜之礼时,他便忍不住掀开了马车车帘,待再看到使臣确实跪在对方的马前,当即便被气得不打一处来。

    于是先前商量好的什么策略便都忘记了,他直接火冒三丈的赶了过来。

    只是待快走到跟前时,二王子的脚步突然顿住了。

    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,只是如今他人已经出现,显然是没办法再回头。

    一时间,二王子似乎也陷入了两难的局面。

    因而他看向北纥使臣的脸色,越发难看。

    反而是谢灵瑜在看见二王子的脚步慢了下来,也丝毫不着急,众目睽睽之下,这位二王子既已出了马车,总不至于再回头走过去吧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虽然二王子的步履慢了下来,但是他仍然是朝着谢灵瑜的方向而来。

    所有人看着他,一步步走到谢灵瑜的马前。

    “你便是大周永宁王?”待二王子走到跟前,看清楚谢灵瑜的容貌,还是被惊讶的直接问了出来。

    虽然他在北纥时,便听说过大周有一个女子被他们的皇帝封为了王爷。

    但他没想到,这个女子竟是如此年轻而貌美。

    她的肌肤是那样皎洁而白皙,不同于草原上风吹日晒的女子,她并未着妆,但是眉梢眼角却天生泛着淡淡嫣红,像是春日里即将颤颤绽放的花苞,天生自带着一股明艳不可方物的美。

    二王子即便早已经有了妻妾,却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少女。

    她宛如神女般,突然出现在他眼前,夺走了他的言语。

    直到谢灵瑜垂眸望着他,淡然开口道:“本王便是大周永宁王。”

    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,谢灵瑜从马背上翻身而下,同样也走到了二王子的面前。

    对方的目光始终露骨而直接的盯着谢灵瑜,终于半晌后,二王子猛地笑道:“能让殿下亲自到城门口迎接,倒是本王子的福分。”

    二王子将特地二字咬的极重,似乎想要在言语上,再找回面子,打压谢灵瑜。

    但是谢灵瑜嘴角微掀,淡然表示:“二王子奉北纥可汗之命,特来长安为圣人贺寿请安,本王迎接王子本是应该,毕竟其他藩国使团,皆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大周乃是天朝上国,诸国来贺,北纥的待遇不过是同其他藩国并无二致。

    要是论起嘴上的功夫,谢灵瑜可不会输给这位冲动的二王子。

    果然在二王子在听到谢灵瑜,居然将北纥比作大周的那些藩国属地,神色上立马露出不悦的表情。

    毕竟北纥之前虽然战败,但是除了送了质子到了长安,但是狼子野心其实从未彻底死去。

    “说来一事不明,还请殿下赐教,”突然二王子看着谢灵瑜,文绉绉的说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见他如此,心头虽然并未放松,但是整个人却表现的极为淡然:“不知二王子不明的是何事?”

    二王子那双宛如苍鹰般锐利的眼睛,再次直勾勾望着谢灵瑜,但是语气却有种轻挑:“在我们北纥,女人可都是要被保护的,怎么大周是没有男人了吗?竟让殿下这样娇滴滴的美人,如此抛头露面,还这样辛劳。”

    他是为了给谢灵瑜下马威,因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,声音格外洪亮。

    站在谢灵瑜身后的鸿胪寺众人以及金吾卫,全都听到了,一瞬间各个脸上都露出了不悦的神色。

    显然这句话是在贬低大周的男子。

    谢灵瑜早就猜测到,自己女子的身份,早晚会被做文章。

    因而在二王子说出这句话时,她连一丝意外都不曾流露出。

    她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二王子,淡然说道:“二王子应该有十年未曾见过你的幼弟了吧,此番入长安,倒是可以与令弟,一续手足之情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二王子也没想到谢灵瑜居然堂而皇之的说这件事。

    怀恩王子之所以会在长安,皆是因为十年前,大周和北纥那一场杖,北纥溃败,不得不向大周臣服,并且派出了北纥可汗幼子作为质子,前往长安。

    这一场杖的胜负,早已是天下皆知。

    而如今依旧留在长安的怀恩,便是那个见证者。

    “至于本王身为女子,却能封王出入朝堂,那大概是因为,不仅大周的男子比你们北纥的男子强,大周的女子也比你们北纥的女子要强。”

    两国之间的争锋,虽然不是在嘴上。

    但是既然别人嘴上挑衅了过来,谢灵瑜自然也不会含糊的忍耐下去。

    至于其他台面下的手段,便更是要看谁的国力强盛了。

    眼看着这位二王子脸色已是越来越不好看,谢灵瑜也知道来者是客的道理,不至于将人逼迫的太过分,于是她轻笑着说道:“二王子,不如我们先入城,之后再闲话家常。”

    她主动给了台阶,二王子自然也便顺杆下来了。

    毕竟两人的几句交锋之间,谢灵瑜皆是占了上风。

    看来这个大周的永宁王虽为女子,但确实不可小觑。

    于是他颔首之后,冲着一旁的使臣狠狠看了一眼,便转身回了马车。待使臣跟着他上了马车之后,就见二王子横刀立马的坐着,使臣哪儿敢落座,一下便跪了下来。

    二王子瞧见他此刻跪下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:“你的骨头倒是软的很。”

    使臣知道二王子是讽刺自己给大周王爷跪下来的事情,他赶紧喊冤道:“王子,并非我要给那个大周王爷下跪,而是有人方才暗算了小人,以暗器打中了我的膝盖,迫使我跪下。”

    二王子闻言,这才皱眉缓缓道:“竟有此事?”

    “小人不敢狡辩,但此事乃是千真万确,”使臣当即以北纥所信仰的神明起誓。

    要知道整个北纥都信奉神明,无人敢在起誓之时撒谎。

    因而二王子也知道,这件事只怕确实如使臣所说的那般,是对方有人暗算他。

    二王子眉心微拧:“看来对方确实是要给我们下马威。”

    先前在入城之前,二王子便与使臣商议过,大周突然推迟他们入长安的时间,让他们在驿站多住了几日,便是为了给他们北纥使团一个下马威。

    因而他们必须要在进城

    的时候,扳回一城。

    只是二王子本打算是让大周这次的主官,亲自上来迎奉自己,没想到因为使臣下跪之事,他竟没忍住,下了马车。

    “王子,待过两日便要面见大周的皇帝,这样的一时之争,切不可再这位皇帝陛下面前出现,毕竟您临行之前,可汗叮嘱之事,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使臣其实心底也要有些后悔,同意了先前二王子的要求。

    毕竟北纥可汗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也算颇为了解,知道他冲动易怒,所以在任命北纥使臣时,特地寻了一个熟悉大周,并且性子稳重的人。

    自然也是想要,这人能在二王子冲动的时候,能够劝住二王子。

    二王子冷哼了声:“此事乃是父王千叮咛万嘱咐,我自是记得。”

    见他这么说,使臣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,看来二王子还没有被这样的意气之争所影响。

    待北纥使团之后,站在街道两旁的百姓看着车队,这才明白为何今日要封城门。

    毕竟圣人的万寿节即将到来,各国使团早已经入了长安。

    这些时日,便是街道上的那些长相与中原人迥异的外藩人,又比以前也明显多了起来。

    倒是很多商户对这些人极为喜欢,毕竟这些使团成员极喜欢大周的货物,出手又大方,经常大量大量的采买。

    倒是谢灵瑜这边,一路护送着北纥使团的车队,到了鸿胪寺馆舍。

    这里是专门负责接待外藩人的地方,建筑规模极为庞大,一次可接待几百人的使团,先前到达的藩国使臣,也是被安排在此处。

    因为北纥来访使团的规模最为庞大,之前在文书之中已经写清楚了此番来长安的人数,所以馆舍都是早就安排好了。

    馆舍此时不仅被打扫的干干净净,更是被收拾的利利索索。

    当二王子一众人入了馆舍,也被眼前建筑的规模微微震撼住了,毕竟长安的建筑与北纥实不一样,北纥部落习惯居住在帐篷之中,便是连可汗也是住在王帐内。

    “二王子,此处便是你们在长安时居住的馆舍,”谢灵瑜此番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容。

    二王子亦是如此,他单手行礼:“多谢王爷的安排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笑着说道:“我想王子此番前来,定然是带了不少随从,是以馆舍便交给王子的人负责,我们大周仆役在这段时间内,也不会出入其中。”

    二王子听到这句话,反而怔了下。

    显然他也没想到,谢灵瑜竟然如此大气,将整个馆舍都交给他们,居然不安排人盯着此处。

    此时二王子倒是真心实意了几分:“王爷费心了。”

    待客气几句之后,谢灵瑜便率众离开。

    到了门外之后,崔休回头看了一眼馆舍,低声询问道:“殿下,当真不需要派人看着这帮北纥人吗?”

    崔休乃是出身安国公府,崔家乃是世代武将,手掌兵权。

    当年崔老太爷虽未亲自上战场,但是在后方出谋划策,自也是宛如亲历。

    因而崔休在自家祖父的耳濡目染之下,自然不可能对北纥人有什么好脸色,所以当北纥使团进入长安,他第一反应便是不放心,怕这些北纥人在长安内捣乱。

    “你想怎么盯着?”谢灵瑜有些好奇地转头看向他。

    崔休:“殿下放心,金吾卫之中也有盯梢的好手,只要殿下您同意,我可以即刻派出人手,盯着此处,让这些北纥人不敢在长安轻举妄动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淡笑了声:“崔中郎将,这倒是个好想法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是不反对?”崔休反而因为她的干脆,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毕竟方才谢灵瑜可是明确说了,不会派出任何仆役在馆舍内,他还以为殿下是太过高风亮节了,以至于才会对这些北纥人如此放心。

    谢灵瑜看了他一眼:“本王确实说了,不会派仆役给他们,但是并未应承不会派人盯着他们。”

    北纥人在长安也有经商者,这些商人表面上只是商人,但实际上未曾不是北纥王庭派到长安来的探子。

    虽然鸿胪寺长年对于藩客都有监管,可那些都是明面上的。

    旁的不说,那位北纥的怀恩王子,一个落魄质子居然都能在长安放起了利贷,只怕他手里也网罗了一批人。

    谢灵瑜当然更不会小觑这个初入长安的北纥使团。

    原本她也打算派王府护卫,来此处监视,如今崔休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,谢灵瑜当然不会拒绝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,殿下请放心,末将定不辱使命,”崔休心底大喜。

    在他看来,这可是接近谢灵瑜的好法子。

    毕竟金吾卫和鸿胪寺日常并无往来,他即便想要接近谢灵瑜,有所表现,也一直没有好办法,可是如今谢灵瑜主动给了他这个机会。

    他定然要好生表现一番,这样才能让殿下对他刮目相看。

    因而在崔休告辞离去时,他满脸悦色。

    一旁始终未曾说话的萧晏行,安静听着他们两人说话,也未曾插嘴。

    等到谢灵瑜回到鸿胪寺,已快近晌午。

    她一路走向自己的值房,而身后的萧晏行安静跟着,等走到她值房门口,萧晏行这才开口说道:“下官有要紧之事,想要向殿下禀告。”

    “既是如此,萧大人入内详谈吧,”谢灵瑜推开值房的门。

    待她走到里面时,因为她早上是直接前往城门口迎人,并未来府衙,因而值房里的窗户也未曾打开。

    她的值房若是她不在,寻常无人敢随意进出。

    萧晏行走在她身后,在谢灵瑜头也不回的走向桌边时,他站在门口回身关上了房门。

    谢灵瑜将头上的官帽摘下来,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。

    虽然如今已是深秋,天气早已经冷了下来,但是从早上开始便没消停过的行程,还是让她累的额角出了一层微薄的汗水。

    少女摘下官帽之后,露出一张皎洁白皙的小脸,她回头望着刚关上门的萧晏行,长睫扑闪,眉梢眼角晕着浅浅笑意,微勾着眼尾,明艳而妩媚。

    “不知萧大人有何要紧的事情,非要现在跟本王禀告呢?”

    谢灵瑜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戏弄。

    萧晏行走到她跟前,竟不是谢灵瑜想的那般,他端端正正的双手合十行礼,语气恭敬道:“启禀殿下,下官要禀告的乃是……”

    谢灵瑜见他如此郑重其事,还以为他当真是有要事,随即便收起了她脸上的漫不经心,也变得格外认真。

    直到萧晏行抬头,朝她直勾勾看过来。

    “下官有些吃味了。”

    直到他慢悠悠说出这句话,谢灵瑜脸上的郑重瞬间凝住。

    不是?

    他要禀告的是什么?

    这时萧晏行往前一步,他伸手直接搂着谢灵瑜的腰肢,两人瞬间没了方才的距离,他下颚角微微一偏,凑近她的耳垂。

    “那个崔休,对殿下还是贼心未死。”

    “贼心未死?”谢灵瑜轻笑了下。

    没想到萧晏行接下来的话,反倒让谢灵瑜更加震惊。

    “意图盗取旁人之物者,是为贼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诧异:“他意图盗取什么?”

    萧晏行身体微微往后拉开了些许,但并未松开搂着谢灵瑜的腰身,反而只是让自己的眼睛盯着她。

    “他想要偷走的,是殿下的青睐和偏爱,可是这些已经属于我了。”

    崔休妄想靠近谢灵瑜,得到她的心,成为王夫。可是如今她的这份青睐和偏爱是属于他的,崔休想要偷走他的东西,萧晏行称呼他一句贼,倒也贴切。

    谢灵瑜诧异的,半晌皆是沉默。

    以至于萧晏行在她的沉默下,竟抬手捏住她的耳垂,似小小惩罚般轻捏了下,他反问道:“怎么,殿下不赞同我的话吗?”

    谢灵瑜嘴角扬起,她只是未曾想到,这样的话会从萧晏行口中说出来。

    可是在她嘴角勾起时,萧晏行的唇也靠近吻了上来。

    在轻轻吻住她嘴唇的同时,屋外突然响起几道清晰的脚步上,以及伴随着的交谈。

    “你们是没瞧见,今早城门

    口殿下那般英明神武的模样,几句话便让那个北纥二王子哑口无言。”

    “可不就是,还有城门口那些封锁街道两侧的金吾卫,咱们鸿胪寺何时这般风光过。”

    只是在快要靠近谢灵瑜值房门口时,这些声音才被压低。

    可是谢灵瑜站在屋内,一边承受着萧晏行犹如狂风骤雨般密集的吻,一边听着外面传来的交谈声,那种被拉扯着的羞耻感,从心底升起。

    心脏更是剧烈狂跳着,如同随时都要从胸腔蹦出。

    即便外面的脚步声消失,她的一颗心也未曾缓和下来。

    原来与喜欢的人,在同一个衙门竟是这般刺激。

    第94章 第94章这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……

    第九十四章

    等候了多时的圣人寿辰日,终于还是到来了。

    整个长安也早已经陷入了热闹之中,那些远道而来的胡商团队,也趁着这个时间赶到了长安,趁机推出了各个藩国琳琅满目的特色商品。

    “殿下,”床帘外面的春熙,轻声唤了一句。

    但是里面一向警醒的人,此时却并没有立即回应。

    春熙还想要再唤一声,但是一旁的听荷,却轻轻拉了她一下,低声说道:“要不待会再叫殿下吧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今日殿下还要进宫与诸位朝臣为殿下贺寿,”春熙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今日乃是圣人寿辰,按照惯例,文武百官都要到太极殿内向圣人贺寿,随后各方藩国使团也会入殿,向圣人呈献上他们从自己国家远道带来的贡品。

    待到了晚上时,圣人会在御花园内大宴群臣,到时候不仅有前朝臣工,便是长安城内的勋贵世家的女眷们也会入宫,到时候太后以及皇后会携后宫嫔妃们一同出席宴会。

    到时候不仅有盛大的舞姬群舞,还有各种稀罕的民间表演,这将是一场能够比拟除夕夜盛宴的最为恢宏壮阔的宴会。

    帘外两人正压低声音讨论,要不要将谢灵瑜唤醒时,突然纱帐内有了动静。

    隔着纱帘,两人瞧见里面原本安静躺着的人,腾地一下坐了起来,反倒把原本正在聊天的两人吓得闭上了嘴。

    “殿下,您醒了,”春熙回过神,赶紧小声询问。

    纱帐内的身影未曾说话,只是她伸手拨开了纱帐的缝隙,春熙和听荷见状,两人赶紧一左一右的,将纱帐从左右两边挂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更衣,”谢灵瑜此时也已经掀开被子,直接双脚搭在了床边。

    随后春熙开始召唤其余婢女,众人赶紧将她的衣裳拿了出来,今日谢灵瑜要穿的并非是鸿胪寺少卿的官袍,而是永宁王的亲王服。

    她作为圣人的亲侄,将随着一众谢氏皇族的人,一道向圣人贺寿。

    今日她不再只是鸿胪寺少卿谢灵瑜,而是永宁王谢灵瑜。

    “我要先行入宫,随后你们两人跟在太妃身边,同她一道入宫,待今晚宫宴时,你们再随身侍奉我便好,”谢灵瑜穿好衣服之后,随口说道。

    春熙赶紧点头:“殿下放心,奴婢们已将您今夜宫宴上要穿的衣裳准备妥当了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微微颔首。

    她白日里与文武百官一道为圣人贺寿,自然要穿官袍。但是待晚上的夜宴,她要陪坐在太后附近,自然要穿女装。

    太后其实一直对她身为女子做官,有些反对,但是既然圣人同意了,她也只能作罢。

    这些时日因着齐王之事,太后心情一直十分低落。

    谢灵瑜自然也不想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,给太后再添堵了,倒不如穿上女装,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陪在她老人家身边,让太后也能在圣人寿辰之时开怀几分。

    待交代清楚,谢灵瑜匆匆用了些早膳,便即刻入宫。

    齐王被下狱之后,圣人便将朝会一推再推,群臣也明白圣人心中只怕不痛快,是以也不敢催促,这些时日六部九寺的政务也是能自己解决便自己解决。

    一个个也是生怕此时惹到了圣人,触了霉头。

    今日乃是圣人寿辰的正经日子,文武百官和各藩国使团入宫朝贺是必不可少的。

    待文武百官入了太极殿,众人安静在殿内站着。

    今次谢灵瑜站在了几位皇子的身后,周围站着的全都是谢氏皇族之人,最前头的乃是圣人的几个人儿子,因着齐王还被关在大牢里面,四皇子安王便成了领头之人。

    就连尚未成年的七皇子今日也来了,他许是年纪小,虽然是这般严肃的场合,却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。

    他偷偷调头往后看时,正好被谢灵瑜抓了个正着。

    两人眼睛对上时,七皇子本是要被吓得转过头,但是他大概也是头一回见到女子身穿亲王服,还堂而皇之的站在男人堆里,不免又朝着谢灵瑜多看了几眼。

    七皇子如今不过才几岁,他正巧是出生在先永宁王被刺杀的那年。

    因而谢灵瑜被送到上阳宫之后,未曾回过长安,她与这位小堂弟见面也是甚少。

    待她回长安之后,即便入宫也不过是远远的见过两回,只知道这位小堂弟也算是圣人的老来得子,虽然生母位份不高,但是他也还算受尽宠爱。

    她见七皇子一直好奇的打量着自己,干脆冲着他眨了下眼睛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原本七皇子还满眼的好奇,被她这么一眨眼,瞬间吓得扭转过了头。

    等七皇子再次转头,又朝着谢灵瑜看过来时,突然一声尖锐而高亢的声音响起:“圣人到。”

    这下七皇子再不敢回头,赶紧站好。

    嘉明帝身着帝王冕服,出现在大殿内,随后朝着正上首的龙座上走去。

    待他坐下后,太极殿内所有人皆开口山呼万岁。

    等到嘉明帝叫起时,谢灵瑜借机偷看了一眼上首的人。

    圣人今日的状况明显要比那日谢灵瑜见到时要好上了许多,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妙手良方,便是连鬓边之前明显斑白的发丝,如今都重新归于乌黑发亮。

    大约也正是这样,这才显得圣人气色好上了许多。

    不过谢灵瑜心底竟有些同情皇伯爷,即便身为圣人,自己生辰这般重要的日子,还不是得硬挺着来接受所谓的天下朝贺。

    待文武百官朝贺之后,便是诸多藩国贺寿。

    于是中间让开了一条宽敞通道,随着内侍的声音,诸多藩国依次进入朝堂,开始向圣人朝贺,并且献上本国国主所特地准备的贡品。

    这样繁复而纷杂的礼节,寻常也是见不到。

    谢灵瑜虽然是头一回见到,但是她本就是鸿胪寺官员,这些藩国进献的礼物,旁人或许还能听个新鲜,她却是一丁点新鲜感都没有。

    因为她比谁都知道,这些藩国使臣要进献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便是这些贡品,在被呈献到太极殿上之前,也被鸿胪寺以及宫内守卫反复查验过。

    就是怕有人趁机在贡品盒子内暗藏机关,刺杀圣人。

    所以在藩国进献的时候,她趁机朝着对面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此时大周文武百官皆是相对而立,中间宽敞的通道则是留给了正在进献礼物的西凉国使臣,这位使臣正在用流利的大周话向圣人问安。

    谢灵瑜则是借机朝着萧晏行所站的地方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果不其

    然,当她的目光找到他的时候,他的眼睛也正看着她。

    两人隔着茫茫的人潮,四目相对。

    只是明明他们两人相隔甚远,但是她脑海中却想起了那日在鸿胪寺的值房内,他抱着她的画面,那种只有天知地知他知我知的隐秘,让她的心不由向他靠的更近。

    即便如今在这大殿之上,群臣环伺,可当他看过来时,谢灵瑜的心便是鲜活的。

    终归她不会像皇伯爷这样,成为那样无边孤寂的寡人。

    她身侧终究是有他陪伴着的。

    因着北纥使团人数最多,他们也是最后到的长安,因而北纥使团也是最后出现在大殿内。

    当二王子率领北纥使团向圣人行礼时,谢灵瑜紧紧盯着对方。

    虽然在这位二王子入宫之前,谢灵瑜已经明里暗里警告过他,见了圣人务必要恭敬,要不然圣人可不会任由他试探。

    好在二王子虽然看起来冲动莽撞,却又并非完全没脑子。

    此刻他也如前面的使团那般,在恭贺圣人寿辰之后,便呈献上了北纥可汗的礼物,圣人自然让人收下后,温言客气了几句,双方你来我往,倒也显得宾客皆欢。

    待前朝宴会结束之后,群臣被安排在几处偏殿内休息,众人还要接着参加今晚的御花园宴会,此刻自然是不得离宫的。

    不过谢灵瑜却先行告辞,前往了太后的宫内。

    等她到了太后宫内,就听着里面极为热闹,待一瞧,不仅几位公主在此处,就连先前在前殿的七皇子,此刻也过来了。

    听着他的话,似乎是在给太后讲述太极殿内方才发生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祖母,那些个外藩人见着阿耶,各个都恭敬老实的不得了,而且他们还称呼阿耶为天可汗,”小少年的声音充满了童真,惹得太后开怀不已。

    九重宫阙在这一日敞开了层层宫门,而从天南海北而来的各藩国使臣,穿上精致华贵的本国服饰,一同聚集在太极殿中向圣人朝贺。

    这样的盛世风光,光是想想便教人心驰神往。

    众人见这些时日郁郁寡欢的太后,如此开心的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也不由跟着开心。

    “阿瑜阿姐也来了,祖母你若是不信,便可问问阿姐,瞧瞧我所说的可有半句虚言,”七皇子见谢灵瑜来了,如同找到了了自己的帮手,赶紧如此说道。

    太后被他这么着急的神色,再次逗的一笑,随后她安抚道:“祖母自是信你的,信你。”

    “前朝的宴会可是散了?”太后瞧见谢灵瑜,问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颔首:“圣人已经回去歇息了,朝臣们也被安排在偏殿歇息,待晚上再参加盛宴。”

    之所以朝臣还要参加晚宴,自是因为晚宴才是真正的重头戏。

    御花园内搭建了专门用于表演舞乐的戏台子,到时候不仅有传说中的十部乐出现,这十部乐都是以乐舞风格发源地直接命名,比如最受大家欢迎的龟兹伎、西凉伎。

    其实圣人本人更喜欢的还是中原汉族的舞乐,但是因为此番众多藩国来朝贺他的寿辰,自然也要在宴会上表演这些舞乐,以表示大周与诸藩国的友好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深秋的夜幕总是降临的更早些,刚过酉时,天色便全然黑了下来。

    到了掌灯时分,御花园并不像往常那般安静,反而格外的热闹,因着圣人恩准群臣入宫贺寿,三品以上的官员更是可携带家眷,还有皇室宗亲、勋贵世家,一个宴会聚集了几百人,便是比之除夕大宴也是不遑多让的。

    鸿胪寺的官员更是尽数入宫,只因各藩国使团也在宫内,众人需要照拂这些使团。

    自然也带着一点监视的意思了。

    数来数去北纥使团乃是最是难缠的,于是萧晏行便主动请缨,亲自盯着对方。

    谢灵瑜知道这个任务确实是辛苦,但是交给旁人,她也不放心,倒不如交给萧晏行。

    因着太后迟迟未前往御花园,谢灵瑜虽然心底惦记御花园那边的情况,也只能安心等着。直到差不多到了时辰,有内侍来请太后移驾御花园,谢灵瑜这才跟随前往。

    当太后一行人到了御花园时,宴会上已经几乎坐满了。

    众人纷纷起身,朝着太后一行行礼。

    只是待内侍叫了起身时,众人抬头朝着太后看过去时,竟第一时间都被陪伴在太后身侧的少女吸引了注意力。

    此时谢灵瑜已经全然换了一身装扮,一身赤红色襦裙,眉心一朵绽放着的花钿,花蕊乃是一粒点缀着珍珠,眉梢眼角乃是桃红色胭脂浅浅晕开,宛如有桃花瓣在眼角绽放着。

    待御花园满园的烛光笼过来时,她娇艳欲滴的妆容,与这华贵盛丽的景象是那般相称,妍丽明媚,美的叫人不敢直视。

    此时满园的华贵,似都敛聚在她的眉梢眼角。

    而坐在使团席面上的北纥二王子默古,遥遥望着那个明艳妩媚的少女,从瞧见她的第一眼起,他便知道这位大周永宁王的美貌。

    但是一直以来,谢灵瑜与他相见时,都是身穿官袍,清贵而板正。

    而如今眼前这个身穿女装的少女,褪去了满身的板正,宛如一株正在盛放着牡丹花,纤秾合度,浓香馥郁,容光绝色,叫人看得根本挪不开眼睛。

    “当真是仙人之姿,”默古轻挑的淡语了一句。

    一旁的北纥使臣闻言,不由暗暗头疼,这位二王子倒是有着所有男人的通病好色,况且如此美色当前,还请这位二王子可切莫别把持不住。

    坐在不远处的萧晏行朝着二王子看了一眼,他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看着谢灵瑜露骨的眼神。

    这种露骨着实让他有些不悦。

    但很快圣人也来到了宴会上,瞬间整个御花园沸腾了起来,周遭人声鼎沸,所有人都向圣人跪拜请安。

    四处早已经点亮的宫灯,早将整个御花园照的华光溢彩,假山凉亭间都挂满了各色宫灯,即便是黑夜却依旧亮如白昼。

    嘉明帝在一声声山呼之间,走到了宴会上首。

    随后整个宴会开场了。

    待美酒佳肴端上来的时候,舞台中央的舞乐也开始了,一开始还是舒缓优雅的舞乐,直到一个胡人舞娘登台,当一曲胡旋舞开始,回雪飘飖转蓬舞,舞娘柔软的身姿不停旋转,仿佛不知疲倦。

    一开始众人还压抑着开心,待到胡旋女伴随着鼓点,越转越快时,整个氛围直接推到高点。

    也正是在胡旋女一曲终了,众人还在觉得意犹未尽时,突然北纥二王子默古站了起来,他双手合十向圣人说道:“陛下,我一直听闻长安城内角抵盛行,是以特地从北纥带来了几名力士,想和大周的高手切磋一番。”

    圣人正在兴头上,未曾细想,便笑着应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角抵又名摔跤,乃是整个长安城内跟马球齐名的,而且不仅民间喜欢,便是皇宫内也十分盛行,宫内有一处内园,便是专门举办角抵比赛。

    而且在宫内,每逢元宵和七月十五的中元节,都会举行角抵比赛。

    圣人会携群臣还有宫内妃嫔共同欣赏这项活动,是以当二王子提出比赛时,圣人并未在意,甚至还欣然应允。

    毕竟这个比赛在皇宫内苑,确实经常

    举行。

    但是在默古说话间,谢灵瑜猛地转头看向对方,因为这件事二王子从未与她提及,之前他可从未说过带了什么角抵力士。

    随即她朝着萧晏行看了过去,他轻轻摇头。

    显然在此之前,萧晏行也并不知其打算。

    于是谢灵瑜从宴席上起身,而萧晏行也跟着站了起来,直到两人来到偏僻处碰头。

    “这个二王子想要做什么?”谢灵瑜皱眉。

    萧晏行直言道:“终究是来者不善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有些无奈说道:“但如今圣人既已经应允比赛,只怕我们也阻止不了,只能见机行事了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颔首:“殿下莫要担心,大周擅角抵众多,便是内园里也高手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但愿如此吧。”谢灵瑜轻声说道。

    随后两人返回宴席,只是在即将要回座时,谢灵瑜将萧晏行拉住,两人站在角落处,看着此时已经上场的力士,便开口说道:“我们先在此处看看。”

    于是两人并肩站在此处,望着舞台上的两个力士。

    此时台上的舞姬和乐工都已经撤离,偌大舞台空空如也,都留给了两人对战。

    大周群臣对于这样的比赛并不陌生,而且此番参赛的又是一个号称常万胜的力士,他乃是内园里最为出众的力士,从外号上便可看出他擅长多胜。

    随着开始的鼓点敲响,两个力士在场上相互试探。

    之后常万胜仗着自己的步伐轻巧矫健,率先发动了攻击,只是当他触及到对方的时候,就察觉到不对劲,对面这个北纥力士,不管是从身高还是外形上,其实跟自己差不多,可是当他抓到对方的时候,仿佛抓到了万丈高山,竟丝毫挪移不动对方。

    待他诧异抬头,便瞧见对方眼眶边缘泛着不正常的血红,随着嘿嘿一声笑,对方反手抓住他的胳膊,竟是要硬生生掰断般。

    常万胜赶紧往后退,但是他这一退后,却又给对方机会。

    直到对方猛地抱住他,将他整个人压倒在地。

    随后北纥力士不断压制着对方,靠着一次又一次的摔跤,将对方压倒在地。

    原本台下的众人,还准备看一场你来我往,最后由大周力士取胜的畅快比赛,可是舞台上的状况,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。

    大周最厉害的力士,面对北纥力士,居然轻而易举被击败。

    这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溃败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这个北纥人竟如此厉害?”

    而此刻原本干脆答应比赛的圣人,在看到如此场景时,脸上自然也不好看。

    反而是北纥二王子见状,居然还起身,故意装模作样说道:“陛下,没想到我们北纥力士,竟赢得如此轻易。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大周力士未曾准备妥当,不如咱们再比一场。”

    只是这次他说完,圣人可没有像刚才那般轻易答应。

    若说圣人方才还不在意一个北纥跳梁,轻易的答应了比赛。

    但是如今圣人只怕也能看明白了,对方这是有备而来,是故意要给大周下马威。

    “陛下若是不愿,倒也无妨,胜负乃是常事,”二王子笑呵呵的望着圣人,显然这是在故意挑衅激将。

    此刻站在旁边的谢灵瑜低声说道:“我想皇伯爷必会答应下来的。”

    毕竟御花园内不仅有大周朝臣,还有各藩国的使臣,谁会看不出来北纥人是在故意挑衅,但若嘉明帝不答应下来,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大周畏惧了输,怕了北纥。

    “二王子说的是,胜负自是常事,既然你要比,那便再比试一番。”

    末了,嘉明帝还是点头答应。

    谢灵瑜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,但又明白皇伯爷的决定,这种事情既已经被架了上来,再想下去,可就不容易了。

    第二场开始的时间,倒是比之前慢,想来是因为大周这边在选人方面,颇为费了一番功夫。

    毕竟输掉第一场,还可以说是大意了。

    这要是再输第二场的话,别说圣人脸上无光,只怕这北纥人的气焰要更加嚣张了。

    于是当第二场开始的时候,这次的大周力士再上场,便谨慎了许多,跟对方周旋了半天,两人这才缠斗在一处。

    可是摔跤毕竟较量的是力量,即便是可以用擒拿的方法扭断对方的手脚,可是在绝对力量面前,很多招式是一丁点都施展不开。

    所以当第二场失败,再次来临的时候,嘉明帝脸色已是铁青。

    “这比赛当真是精彩至极,只是没想到我们北纥力士,竟又赢了这第二场,”刺耳的掌声伴随着二王子默古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原本喧闹的御花园,早已经不知在何时安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以至于二王子的鼓掌和声音,显得格外刺耳。

    “陛下,都说大周的勇士天下无敌,如今看来,似乎传闻并不可尽信,”二王子默古此时的话,更加的肆无忌惮。

    一旁的安王闻言,立即开口斥责道:“默古王子,你们不过是赢了两场小小的角抵比赛,便如此妄言,实在是太过张狂了些吧。”

    谁知默古似乎在等待着他这句话,当即说道:“好,安王殿下既是如此说,咱们便再比上几个回合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里有五个力士,方才两位已经赢了。剩下的三位,只要你们大周力士赢下了一场,我便算你们大周赢。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别说安王怒极拍案而起,便是上首的圣人眼底都流露出怒色。

    这些北纥显然是有备而来,可他们这般张狂,也是为了激大周应下剩余的三场比赛。

    “我想皇伯爷会应下接下来的比赛,”谢灵瑜看着周围群情激愤的模样,便知道默古一言一行都是在激怒在场的人,让大周应下比赛。

    可是这些北纥人又为何会如此自信?

    他们的力士即便再厉害,也是人啊,是人就会输。

    他们为何这般确定,自己的力士不会输呢。

    “好,”直到上首的嘉明帝缓缓开口。

    众人心头莫名有些沉重,他们也知道圣人应下乃是无奈之举,但是现下大周力士真的能赢吗?

    原本欢声笑语不断的宴会,被笼罩上了一层乌云。

    所有人脸色都难看的要命,连强颜欢笑都实在无法了。

    待第三场比赛开始时,别说看比赛的人了,就连上场的大周力士脸上都有一种视死如归,可是即便他再强撑着,但是心理上的巨大压力还有对面实力上的碾压,还是让他在一炷香之内,输掉了比赛。

    连输三场,这已经不是简单一句大意了,能糊弄过去的。

    此时各藩国使团的席面上,也时不时传来小声嘀咕。

    虽说一个角抵比赛,确实不能代表什么,但是连输三场,这无疑是大周这个天朝上国的脸上,狠狠打了一巴掌了。

    如今大周能不能打回这巴掌,就看剩下来的两场比赛了。

    只是在第四场比赛开始之前时,萧晏行突然转头看着谢灵瑜低声说道:“殿下先在此处看着,我去去便来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见他这般说,也并未阻拦。

    不管他是想法子也好,还是做什么也好,若是真的能找到解决的办法,那自然是最好的。

    只是在第四场比赛输掉时,萧晏行都未曾出现。

    而且第四名力士似乎因为前三场输掉的压力,上场之后,根本没撑多久,最后居然被北纥力士折断了手臂,最后连舞台都下不去。

    甚至还是让护卫抬了下去的。

    只有最后一场了,若是连第五场都输掉了,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了。

    只怕这会是嘉明帝此生都不愿回想的一个寿辰了。

    因而第五场的比赛迟迟未曾开始,以至于二王子默古笑着开口道:“陛下,既然已经比过了四场了,我想胜负已分,不如便到此为止,还是不要扰了陛下寿辰。”

    瞧着他这般盛气凌人的模样,别说朝臣激愤,便是嘉明帝这般深沉的帝王性子,眼底都露出怒色,恨不得以眼神为箭,将这个跳梁小丑凌迟处死。

    挑衅了一番,如今倒还说什么别搅了寿宴。

    嘉明帝这个寿辰,要是这般的结局,只怕他心底恨不得是不过也罢了。

    “陛下,微臣萧晏行自请与北纥力士比试一场。”

    突然一个清冷朗然的声音,自花园一侧传来。

    待所有人循声望了过去,只见一道修长身姿自阴影之处,缓缓走了出来,他身穿赤红色官袍,被这园中灯光映照在他的身影上,满身清冷淡雅,尽数展现。

    啊?

    这般清冷优雅风姿的人,要与这些疯子般的北纥力士比试?

    便是站在一旁的谢灵瑜,此刻也不由吃惊的瞪大双眸。

    第95章 第95章殿下请放心,下官定不辱……

    第九十五章

    众人见状,自是一片哗然。

    毕竟萧晏行也并非无名之辈,这位可是在殿试之中,当场告御状的主,名声在百官之中还是颇为响亮的。

    可这位是个文官呀。

    虽说确实也有文官擅长角抵,但是萧晏行此前从未显露出自己擅长这方面,如今乍然提出要下场比试,任谁都没办法对他放心吧。

    “萧爱卿,愿下场一试?”便是连嘉明帝都有些狐疑。

    不过他又能理解萧晏行的心情,毕竟任谁见了北纥小儿如此挑衅,都会心生一股血气,想要亲手打败他们,彻底扬眉吐气一番。

    前面大周那些个常胜力士,都已经连败了四场。

    一个从未下场比试过的人,突然说要代表大周比试,便是连嘉明帝都无法下定决心。

    毕竟这一局若是再不胜,大周的颜面可就彻底丢尽了。

    虽然现在这连绵也已经丢了不少。

    “回陛下,臣愿竭尽所能赢

    下此局,“萧晏行双手交握,冲着嘉明帝行礼。

    此言一出,席间原本还小小的议论声瞬间嗡嗡作响,在大周力士已经连输四局的局面之下,他居然说要赢下这最后一局?

    要知道北纥二王子已经夸下海口,宣称只要大周赢了一场,便是大周赢了。

    虽然很多人已经瞧出,只怕北纥人在这其中定是使了什么手段。

    但对方使的手段,也并无证据。

    若是现在空口白眼的质问,反而更有种输不起的无理取闹。

    在这些议论声中,谢灵瑜已经一路来到自己的席位间,她的座位离圣人并不远,而且恰好萧晏行此刻站着的地方,正是她的席面对面。

    她望着萧晏行,微蹙着眉心。

    谢灵瑜自然知道萧晏行并非是冲动鲁莽之人,他如此行事,定然是有他的理由。

    况且旁人未曾见过萧晏行的身手也就罢了,那日在极乐楼外他只身杀入杀入那些刺客当中,以一人之力挡住那么多刺客。

    若不是最后为了救她,以身为她挡箭,他压根不会受伤。

    谢灵瑜担心便是担心他的身体,若是他此时身体状况良好,她当然不会拦着他。

    但他的箭伤才刚刚好转,并未彻底痊愈。

    若真的跟这个北纥力士比试,只怕会让旧伤崩裂。

    “既如此,爱卿便放手一试吧,”嘉明帝显然也觉得目前的情况,不会更差了,还当真打算死马当成活马医,让萧晏行下场一试。

    众人闻言,这下议论声更加沸腾。

    此时谢灵瑜突然开口道:“启禀陛下,我瞧萧寺丞所穿官袍并不适合角抵比试,不如让萧大人先换易于行动的衣裳,再来比试一番。”

    随后谢灵瑜望着不远处的北纥二王子默古:“我想二王子这点时间,还是等得及的吧。”

    默古笑道:“殿下尽管带着您这个手下去换衣裳,我们的力士随时可以上场。”

    虽然谢灵瑜极不喜欢默古将萧晏行称为她的手下,但现在并不是纠缠此事的时候。

    此时萧晏行已经先行离开,前去换衣裳。

    众人在等候之时,自然也是讨论这件事。

    谢灵瑜左右看了一眼,悄悄从席面上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韩太妃瞧着这一幕,心底无奈,却又无法阻止。人家郎君去换衣裳,她跟着一块倒是叫什么事情呢。

    不过好在谢灵瑜的离开,并未惊动太多人。

    待她问了内侍,萧晏行前往何处时,她即刻追了过去。

    没想到待她找到萧晏行更衣的地方时,居然看见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。

    六皇子信王谢陵此时正站在殿外,似乎也在等待萧晏行更衣。

    “阿瑜来了,”谢陵瞧见谢灵瑜似乎没有丝毫惊讶,而且在瞧见她脸上的惊讶之色后,他还淡笑着解释:“我猜想萧大人入宫,应该并未带上备用的衣裳。正好我这里有一套合适的衣裳,便特地送了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有劳信王殿下了,”谢灵瑜客气道。

    谢陵轻笑:“举手之劳而已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便安静站在一旁,想要等着萧晏行从里面出来,问个究竟,他是不是已经想到对策,对付最后一个北纥力士。

    她相信萧晏行定是想到了对策,才会主动出手。

    要不然以他的性子,绝不会如此行事。

    “阿瑜,似乎与我很生分,”突然一旁的谢陵淡然开口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,她抬眸看了过去,淡淡反问道:“信王何以见得?”

    谢陵挑眉:“阿瑜不是应该称呼我一声六兄吗?”

    对方的这一句话,让谢灵瑜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
    就像在见过昭阳公主,她绝不会喊对方阿姐一般,她待信王自也是客气而疏离,她是决计不会叫一个前世杀了她的人为兄长。

    就在谢灵瑜沉默之际,一旁的殿门被打开,换了一身银白色劲装的萧晏行出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谢灵瑜甚少见他如此打扮,竟有些恍然。

    “给二位殿下请安,”萧晏行瞧见门口的两人,心下猜测了他们的来意,却还是客客气气的请安。

    谢灵瑜干脆直接说道:“萧寺丞,我毕竟是你的直属上官,你既是主动请战下场,想必心中已是有了万全之策吧?”

    “回殿下,下官是有计策,但称不上是万全之策,”萧晏行恭敬回答。

    因为谢陵就在身侧,谢灵瑜满肚子的话,如今也是问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最后她只能轻声说道:“萧寺丞先前受了箭伤,还未彻底痊愈,待会上了场,万一力有不逮,也并非是你之过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自然明白,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。

    “殿下请放心,下官定不辱命。”

    听到他这般坚决的口吻,谢灵瑜心底才是更加担心呢。

    *

    终于萧晏行换了一身利落劲装归来,只不过先前的力士们比试时,都是上半身赤裸,他一身劲装齐齐整整。

    台上两人在开始的鼓声敲响之后,也如之前的比试那般,相互试探着对方。

    两人围着舞台,慢慢挪动着步伐,谁也没有先动手。

    直到对面的北纥力士似乎不打算再这么试探下去,他扑上前来,似乎要抓住萧晏行的手臂,对于寻常的力士来说,萧晏行的身形高挑而修长,其实并不适合角抵比试。

    毕竟这样的摔跤比试,下盘要稳,所以很多力士个子并不算高。

    而且力士的身材都是那种极其粗壮有力的,萧晏行身姿修长而潇洒,并非是寻常力士的身量,在这些力士眼中,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就能折断他的胳膊。

    所以这个力士直接扑了上来,想要以力降人,直接扭断萧晏行的胳膊。

    但是当他扑过去时,只觉得眼前一道身影晃过,翻飞的衣袂在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北纥力士直接扑了个空。

    萧晏行已经甩开他,到达了舞台的另外一方。

    原本还以为这只是他的侥幸,随后力士再次试探着蓄力,想要直接擒住萧晏行,但是当他再次试图扑过去时,萧晏行又是身法极灵活的躲避。

    于是两人一来二去,连一个回合的贴身近战都没有打上。

    之后宴会上的所有人,就看着萧晏行宛如遛狗般的,将这个北纥力士遛的团团转。

    直到坐在席上的二王子默古冷哼一声:“怎么,大周的人只会逃跑不成,竟不敢与我们力士正面比试。”

    “在我们大周有一句,上兵伐谋,萧大人不过遛了几圈你们的力士而已,并未破坏规则吧,”谢灵瑜当即毫不客气的回击。

    其实到这里,她几乎猜测到了萧晏行的办法。

    他身法迅捷利落,若是想要遛着这个北纥力士,对方确实是压根连他的袍角都摸不到,但是这也并非是取胜之道啊。

    辞安,你打算怎么赢?

    谢灵瑜望着场上的那道修长身影,心底默默问道。

    第96章 第96章他拿命来搏,一个虚无缥……

    第九十六章

    场上的两人还在持续的追逐之中,北纥力士确实如谢灵瑜想的那般,连袍角都没摸到下萧晏行。

    两

    人在台上几乎处于一种你追我赶的状况。

    但是一开始是这样,众人倒也还戏谑的看待,毕竟消耗对手的体力,也是一种策略。

    但这种状态足足持续快两炷香的时候之后,众人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嘀咕的。

    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,坐在一旁的默古心底也越发召集。

    见萧晏行在台子上一直处于躲避状况的时候,二王子默古还是忍不了,他朝身侧的两个侍卫看了两眼。

    只见有个护卫怒吼道:“躲躲闪闪算什么大丈夫,不敢跟我们北纥力士正面对决,就赶紧滚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,滚下来,你们大周是没人了吗?竟让这种胆小鬼窝囊废上台。”

    这两人一唱一和,声音极大,生怕在场的大周百官听不到似的。

    而坐在上首的嘉明帝,自然也听到了这番话,他虽然也明白萧晏行大概是为了耗尽北纥力士的气力。

    可是角抵比试,本就是比拼的是双方的力量,是为了展现力量。

    当然比试的时候,也确实会加入策略,毕竟没有策略光有蛮力也并非真正的取胜之道。但不管什么策略,像萧晏行这般,一昧的躲避,确实有些让人脸上无光。

    “放肆,圣人面前岂容你们叫嚣,”不等谢灵瑜说话,信王谢陵倒是先开口了。

    默古见状,轻声笑道:“信王殿下莫怪,是我这两个护卫没规矩。”

    随后默古转头看着那两个护卫呵斥道:“听到没,这是在大周,在皇帝陛下面前岂容你们这般说话,还不速速退下。”

    谁知其中一个护卫,闻言之后,居然直接单膝跪地。

    “王子,你便是斥责属下,属下也要进言,在我们部落里,比试岂有这样一味逃避闪躲的,这不是真正的勇士,是懦夫,是胆小鬼。”

    这一番话说下来,大周众人的脸色也实在是不好看。

    只怕萧晏行要是再这般逃避闪躲下去,即便最后耗尽了对方气力赢了比试,只怕也是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。

    但就在此时,原本一直在周旋的萧晏行突然停住了脚步,他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。

    北纥力士此时双眼已经通红,他死死盯着萧晏行,似乎已经受够了被对方这般遛狗般的耍的团团转,他此时恨不得彻底撕碎萧晏行。

    “懦夫,你不跑了吗?好,现在轮到我撕碎你了,”对方恶狠狠的盯着萧晏行。

    可当他说完时,却发现对面的人不仅未露出害怕的神色,反而扬唇淡淡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此人莫不是失心疯不成?

    北纥力士心底一犹疑。

    但此刻这个比武台宛如战场般,战机转瞬出现,当这个北纥力士出现一丝走神的时候,萧晏行眼底露出一抹冷意。

    就是现在!

    萧晏行竟直奔着北纥力士而去,整个人身轻如燕般的一跃而起,北纥力士见状,以为他是要踢向自己的胸口,立即后退并举起双手格挡。

    但随后一幕,将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。

    只见萧晏行竟直接双膝直接压在了对方的肩膀上,随后他举起手掌,对准对方的头顶,手掌狠狠往下拍了过去。

    原本还在剧烈挣扎,想要摆脱他的北纥力士,在这一掌之后宛如被施了定身咒般。

    直到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往旁边倒去。

    萧晏行也一个翻身往后,干净利落的落在了不远处。

    当众人再次看向那个倒下去的北纥力士时,只见他七窍流血,双目圆睁,一动也不动的样子,竟好似气绝而死了。

    “你做了什么?”二王子默古看到这一幕,震惊地望着萧晏行。

    萧晏行垂眸望着对面的力士了一眼,这才淡声道:“比武场上,生死不论。”

    话是如此说,但是一掌将人打死,这也实在太可怖了。

    默古这时也顾不得旁的,他自然看见方才萧晏行冲着北纥力士头顶上拍下去的那一掌,于是他直接冲着他身侧的护卫说道:“去检查他的头顶。”

    护卫自然明白默古的意思,这是怀疑萧晏行对力士头顶动了手脚。

    毕竟若是以银针或者其他暗器,以掌拍入头顶,确实可能瞬间让人毙命。

    于是护卫赶紧上前,仔细摸索北纥力士的头顶,可是无论他怎么在头顶摸来摸去,都未摸到任何暗器留下来的痕迹。

    见护卫半天都未找到证据,默古便等不及的上前,一脚踹开护卫,低头仔细查验北纥力士的头顶。

    可是他自己半天也没查验出什么结果。

    “二王子可是觉得我用暗器杀了这位北纥力士?”倒是一旁的萧晏行见状,不紧不慢这开口说道。

    默古抬头,狠狠望着他。

    萧晏行淡然一笑,双手背负在身后:“二王子若是觉得自己查验的不够彻底,我愿奏请圣人,将此人的头发剃个干净,让二王子看个清楚。”

    他这般说的自信,连默古都有些拿不准。

    难不成真的是眼前之人,一掌便将他们北纥力士拍死了。

    “好,我大周文臣都能有这般胆识和身手,一招制敌,”只见一旁的信王谢陵突然拍手称道。

    他这么一说,倒是将整个场上的气氛带动了起来。

    毕竟萧晏行从一直躲闪逃避,到突然暴起出手,一招打死这个北纥力士,这其中转变的太快,许多人感觉自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,场面上的局势就完全被逆转了。

    他们甚至都不太明白,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    “萧爱卿不愧是我大周文武双全的好男儿,”此时嘉明帝坐在上首,也是极其满意的看着萧晏行。

    不管萧晏行是怎么赢的,但是现在他赢了。

    那便是彻底挽回了大周的颜面。

    可嘉明帝刚夸完这句话,萧晏行却突然跪地:“陛下,臣乃是胜之不武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众人纷纷惊讶望着他。

    上首的嘉明帝同样是疑惑的皱眉:“萧卿,此言何意?”

    “启禀陛下,臣能一掌将这个北纥力士毙命,并非是臣功夫了得,而是因为此人服用了药石,而药石之力耗尽之后,他本就已是垂死之人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双手抱拳,恭敬回道。

    本以为萧晏行方才那一句胜之不武,已经够石破天惊的,那么如今这一句话便叫在场所有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般。

    “服用药石,这人服用了何种药石?”嘉明帝立即问道。

    萧晏行:“回陛下,微臣身在鸿胪寺,日常便与许多域外之国打交道,也听闻了不少外邦的传言。相传在西域有一种药石,服用之,可以让人在瞬间激发身体潜能,便是普通人也能成为力能扛鼎的壮士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服用此药者,轻则沦为废人,重则当场暴毙,因服用此药的后果甚为严重,是以此药后来便被西域诸国慢慢禁用,成为了禁药。”

    默古听到这里,怒哼了声:“你打死我们北纥勇士不说,如今无凭无据,竟还敢随意污蔑我们北纥勇士。”

    “无凭无据?”萧晏行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默古:“陛下可传召太医院医官来查验此人,即便他如今身死,但是服用此等大凶之药,一验便知。”

    默古当即冷笑:“你们大周的太医院,自是向着你说话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淡然:“我知二王子必是不会承认,所以我将这几位都请了回来。”

    哪几位?

    众人满腹好奇的左看右看。

    直到萧晏行冲着嘉明帝行礼道:“还请陛下,允准这几位证人上前。”

    嘉明帝自然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,自然便同意了,萧晏行回头冲着不远处喊了声:“柳大人,陛下请你带证人上前呢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大理寺少卿柳郗便出现在众人眼前,而跟在她身后的乃是几个禁卫军,只见这些禁卫军,两两一组,拖着一个人。

    待这些人慢慢走到跟前,便有人认出来禁卫军中间拖着的,竟是先前大杀四方威武到不可一世的那四个北纥力士。

    “默古王子,你知晓这些人服用禁药之后,会让旁人瞧出他们的不对劲,便以这些人比试已结束不便再留在皇宫中为由,紧急要将

    他们送出宫,“萧晏行似笑非笑盯着默古,“只是你没想到,我会对西域禁药有所了解,发现了这些人乃是服药之后,方才显得如此神勇。”

    默古没想到自己早早做了准备,将这些比试结束之后的北纥力士都送走,没想到居然被他们中途截住,居然又带了回来。

    此刻宴席上的朝臣还有女眷望着这些北纥力士,早已经议论声不停。

    更是有皇室宗亲,当即不服气的嚷嚷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就说咱们大周力士角抵比试,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,原来竟是有人作弊。”

    “为了赢下比试,竟使出如此手段,真叫人不齿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行径,宛如跳梁小丑。”

    先前二王子默古故意指使自己的护卫,贬低萧晏行在比试台上的躲闪行为,可是没想到这么快便风水轮流转,原本嚣张跋扈的北纥力士如今一个个都成了蔫了的斗鸡般,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。

    但在此刻一直未曾说话的默古王子,指着萧晏行怒道:“是你,定是你从中使了手段,我们北纥力士离开的时候,明明还是好好的。只怕是你派人给他们下了药,故意陷害我们北纥力士。”

    他这般反咬一口的行径,登时惹怒了在场的大周众多官员。

    原本众人就因为先前几场比试,被北纥力士轻松打败而气恼,可是没想到如今真相大白,竟是这些北纥人动用了下作的手段。

    这下子群臣可谓是腰杆挺直了,特别是那些个平日里就爱引经据典,嘴皮子功夫了得的文臣,方才比武场上他们是没派上用场,但现在可是找到了自己的战场了。

    若不是嘉明帝还坐在上首,一个个恨不得跳起来羞辱无耻北纥人。

    倒是萧晏行格外淡然,他望着默古说道:“这些人在宫门口被拦下时,可是由王子的侍卫亲自在身侧看管,当时他们便已是这般模样了,当时宫门口也有众多禁卫军在侧,即便我们大周的人想要下药,只怕也逃不过王子您派去的侍卫之眼。”

    那么多人,那么多双眼睛,萧晏行不可能一一封口。

    默古这下当真是被噎的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他万万没想到,自己定下的完全计策,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大周官员识破。

    明明只差一局了,他便能当众让在场的大周皇帝和百官颜面扫地。

    他们自诩大周是天朝上国,却连一个角抵比试都一场赢不了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,只差一局!

    他只差这一局,就差点儿做到了。

    当默古再次看向萧晏行时,眼神里的充满了怨毒,恨不得将萧晏行斩杀在当场,可是当萧晏行望过来时,他眼底没有丝毫害怕,反而淡淡挑眉,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。

    “好了,不过是一场角抵比试而已,何至于这般呢,”此时上首的嘉明帝原本一直沉着的脸色,也赫然露出了笑意。

    显然现在嘉明帝站在胜利者的角度来说,看清了对方跳梁小丑行径,倒也不至于赶尽杀绝。

    毕竟这可是他自己的宴会,犯不着为了一个北纥二王子,扫了所有人的兴致。

    “二王子,朕瞧你这些力士似乎病的有些厉害,不如朕宣了太医,给他们医治一番,”嘉明帝似笑非笑的望着二王子默古。

    默古自然不会让大周的太医接触这些力士,虽然现在已经跟坐实了他们服药差不多,但是他总还是要为北纥保留一丝颜面。

    “谢陛下,但是我们北纥使团此行带了医者,我想北纥的医者更了解他们的身体状况,还请陛下恩准小王告退,”默古单手搭在胸口,低头说道。

    这是他们北纥人的行礼方式。

    对于他这般无礼拒绝圣人,宴席上又传来不满的声音。

    倒是嘉明帝如今看着这个默古,倒也宽和的没有计较:“既然如此,二王子便带他们回去早些诊治,毕竟都是力士,若没了一身好功夫,着实有些可惜。”

    站在一旁的谢灵瑜,听着上首皇伯爷如此说,也忍不住轻笑出声。

    皇伯爷倒是知道怎么揶揄这个默古。

    待北纥使团退下之后,嘉明帝看着萧晏行,早已经是满脸的激赏:“这场角抵比试,萧爱卿应记头功。”

    此时萧晏行闻言,立即对着上首的嘉明帝行礼道:“陛下,方才微臣说自己胜之不武,是因为论起角抵实力来说,我并不比前面四位大周力士高明,这几位力士身经百战,此番输也并非是输在实力上,而是输在旁人的阴谋诡计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反而是因为我看破了对方的计谋,这才获胜,所以与大周的其他四位力士比起来,我乃是胜之不武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这一番话,更是替圣人挽回了前面四场比试输掉的颜面。

    并非大周力士不敌,而是对方使了手段。

    嘉明帝听罢,他望着萧晏行,眼底更是满意:“爱卿自谦了,你能在如此不利局面之下,短短时间内识破对方的诡计,如此力挽狂澜,当真是有勇有谋。”

    随后嘉明帝便是大手一挥,说道:“赏鸿胪寺少卿萧晏行,黄金千两。”

    待赏赐完他之后嘉明帝又道:“至于其他四位力士,萧爱卿所言在理,他们失利并非是实力不足,乃是对方奸诈狡猾。”

    于是圣人同样厚赏了这四个力士,当然赏赐力度是远远不如萧晏行。

    待萧晏行退下之后,谢灵瑜便迫不及待找到了他。

    他看着跑向自己的少女,低声说道:“让殿下担心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定有破解之法,”谢灵瑜直勾勾望着他。

    但当她瞧见他鬓边早已经被汗湿时,还是心疼说道:“你既知道北纥那些力士服药了,你为何不把破解之法告诉最后上场的那个大周力士,这样反倒是省得你带伤上场。”

    说来说去,谢灵瑜还是心疼他。

    他背后的箭伤本就未彻底痊愈呢,如今这一场比试,她怕他旧伤再度复发。

    “我若是不搏命,怎能让陛下对我另眼相看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淡然笑了声。

    谢灵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,她当即有些好笑:“你便这般想讨好圣人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深深点头。

    只是这次他望着谢灵瑜,轻声说道:“这样我才有机会,让圣人将他宠爱的永宁王殿下指婚与我。”

    他拿命来搏,一个虚无缥缈的娶她的机会。

    第97章 第97章欠了她的,总该是要还回……

    第九十七章

    谢灵瑜原本还以为他如此搏命,是为了在皇伯爷面前表现,为自己的官途做打算。毕竟前世他年纪轻轻之时,便已经位列权臣,深受圣人的赏识和重视。

    以至于在诸多皇子的大位之争中,他甚至可以有巨大的影响力,助力六皇子谢陵称为新皇。

    若是萧晏行想要在圣人面前博得名声,谢灵瑜乐见其成。

    甚至从一开始,她对他目的不纯,便是因为想要拉拢他这个前世的权臣。

    如今他虽还未到达前世的地位,但也只是在蛰伏阶段而已。

    可现在当听到他亲口说出,他如此做是为了想要求娶自己,谢灵瑜心中不无震撼。

    因为他将她排在了比他自己还要靠前的位置。

    在经历了前世的那么多背叛之后,谢灵瑜原本对待一切都抱着小心翼翼的怀疑,生怕踏错一步,会再次落得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下场,最后只能生死也任由他人主宰。

    但在和萧晏行的相处之中,她一步步被他吸引,向着他靠近。

    她本不愿再涉及风月,一切情念也恨不得断绝到底。

    偏偏那夜萧晏行奋不顾身的保护她,以身为她挡箭,他拿自己的命挡在她面前,护她周全,这一切让谢灵瑜感动不已。

    谢灵瑜本就对他有情义,在那种情况下,自是情难自禁。

    而这次也是如此,她本以为萧晏行是为了自己的官途而如此搏命,可他却是为了她。

    “其实你不必这般,拿自己的命去搏,”谢灵瑜看着他,声音没来由的柔软。

    但是下一刻谢灵瑜轻声说:“我

    可以求皇伯爷,为我们指婚。”

    其实对于她而言,她的王夫并不需要身份过于高贵,圣人心中只怕也是如此想的,毕竟她以女子之身继承王位,若是再找个权势滔天的夫家,两方联姻太过煊赫。

    只不过她这位皇伯爷太过爱自己的脸面,她阿耶是为了救圣人而亡。

    圣人是怕随便给她指了个人家,世人会议论他薄情寡义,只怕史书都要记上一笔。

    一心想要成为明君,让盛世临朝的嘉明帝,如何肯忍受这样的污点贴在他自己的身上。

    所以谢灵瑜的婚事之上,他甚至比对昭阳公主还要上心。

    他给昭阳公主指婚的夫婿,乃是华而不实,那位卢家七郎出身虽然高贵,但也就是姓氏高贵,本人并不算出众别说,便是他那一支也并未执掌卢家。

    倒是圣人给她选的未来王夫,不管是裴靖安还是崔休,都是本人出众身份又高贵。

    不过倒也不是圣人不心疼昭阳公主这个女儿,说到底昭阳公主还是被六皇子所拖累了,虽然如今六皇子未显露出要争取大位的野心,但他毕竟是圣人仅有的几位成年皇子。

    六皇子也是站在离皇位最近的人,哪怕现在低调行事,圣人对他依旧有防备之心。

    反倒是谢灵瑜,她身为女子又乃是圣人子侄,并无竞争皇位之力,圣人在她的婚事之上,自然可以让步,指给她一个显赫的王夫,也未尝不可。

    萧晏行闻言,淡笑看着她:“殿下对我就这般没有信心?”

    谢灵瑜张了张唇,自然是想表示没有。

    但随后萧晏行轻声说道:“殿下不必如此,我先前上台时,也是有了十足的把握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皱眉,还以为他安慰自己,便道:“那些北纥力士所服的药,只怕也是你的猜测吧,若是你没猜对的话,该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“这药还并非是我的猜测,”萧晏行笃定的笑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惊讶:“难不成你还真的是从鸿胪寺的藏书阁里看到的?”

    虽然方才萧晏行对圣人说,他之所以猜测这些北纥力士服用了禁药,乃是因为他身处鸿胪寺,了解这些域外之国的许多隐秘。

    但谢灵瑜却从未在鸿胪寺藏书里看到这些,况且萧晏行若是真的知道这种隐秘,只怕也会和她说起,可她从未听他提及过。

    “我便知此事瞒不住殿下,我确实不是从鸿胪寺得知的,”萧晏行看着她,笑意温柔的解释道:“乃是有人亲自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眨了眨眼睛:“这宫里还有何人有这等见识?”

    毕竟若是连他们鸿胪寺的人,都不知这些外邦隐秘,只怕宫里更无人知晓吧。

    “是殿下你忘记了一个人。”萧晏行笑着提醒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此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半个时辰之前,当北纥力士连续三次大败大周力士的时候,萧晏行便知此事绝对不简单,况且他也是身负武功之人,从北纥力士的身法以及他们的表现来看,萧晏行便立马察觉出了他们的不对劲。

    不过估计那时候在场武将都能看出这些人的不对劲,但是众人碍于颜面,无人敢说罢了。

    若当时大周力士赢了倒也罢,连输三场,在没有证据的情况,随意开口指责对方不对劲,反而显得是他们大周输不起。

    是以当时萧晏行才会立马离开。

    而他离开之后,也并未去旁处,而是寻到了怀恩王子。

    这位北纥小王子在长安沦为质子之后,在北纥使团到了长安之后,据说他曾经找到馆舍,但是据说离开的时候,乃是神色震怒。

    自然这些消息都是金吾卫盯梢北纥人馆舍处,得来的情报。

    那位金吾卫中郎将为了接近谢灵瑜,自是拿着这些消息找上门来,亲自向谢灵瑜禀告。

    而萧晏行自然也得知了此事。

    所以在察觉这些北纥力士不对劲的时候,萧晏行在想到对策时,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怀恩王子。

    他作为北纥王子,应该多少知道些内幕。

    待他将怀恩从席上引出时,对方听到他来意时,只冷冷哼了声:“萧大人未免是说笑了,难道我北纥力士赢了三场角抵比试,还非得使诈用手段吗?”

    “这些北纥力士究竟用了什么手段,才能如此轻松取胜,我想怀恩王子应该比我清楚吧,”萧晏行对于他的否认反而有些庆幸。

    因为在说此事时,怀恩的眼神闪烁,显然他确实知情。

    萧晏行虽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,但神色依旧如常淡然,他本就是心性沉稳之辈,轻易不会将情绪外露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萧大人此言何意。”

    怀恩冷哼了声,似乎便想要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萧晏行看着对方如此模样,倒也不是很着急,他只是淡然问道:“怀恩王子,难道便想眼睁睁看着你这位二哥挫败大周,在你们的可汗面前立下汗马功劳吗?”

    果然,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怀恩,突然顿住了脚步了。

    萧晏行见对方停下,便知道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心事。

    “我想这位二王子千里迢迢带着这几个力士从北纥而来,应该早已经在北纥可汗面前夸下过海口,此番前来大周,必能挫败我大周锐气,让圣人面上无光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声音清冷淡然。

    怀恩果然这一番话之下,重新转过头看向了萧晏行。

    他脸上露出讥讽笑意:“萧大人,当真不愧是大周的状元之才,你虽与我那位二哥并不熟悉,但是短短接触之下,没想到你便已经将他的心性看得一清二楚。”

    “好大喜功,不自量力。”

    怀恩此时也是毫无掩饰,自己对于这位二王子的厌恶。

    按理说独在异乡这么多年之后,乍然看到从自己家乡远道而来的亲人,怀恩不应该是如此这般态度。

    但是默古的做法,却是实实在在的让怀恩震怒。

    那日他在北纥使团到了长安城之后,便迫不及待的找上门去,本以为这么多年未见,再次见到自己的亲人,即便对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,最起码也还会有一丝的亲情所在。

    可是那一天他进入馆舍之后,默古足足将他晾了半个时辰,从姗姗来迟。

    在见他时,怀恩迫不及待问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的事情,可是没想到默古却讥讽的说道,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待在长安,她们自然会在北纥无事。

    提到留在长安,怀恩自是想知父王对于自己的安排。

    “如今我在大周作为质子已经十年之久,难道父王还不准备让我回去吗?”怀恩轻声问道。

    默古看着他,讥讽道:“都说长安乃是富贵繁华之地,你在此处享尽富贵,又何必非要回草原苦寒之地呢。”

    怀恩没想到他居然能如此冷嘲热讽。

    所以当即他也是没好脸色的回道:“二王子若是觉得长安富贵繁华,不如便让你留在此处,让我回去北纥。”

    默古本就不是那种能忍让的性子,听见他这么反击,当场冷笑:“我来之前,父王从未提及你的事情,想来父王此事无关紧要。”

    怀恩没想到自己兴匆匆而来,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让人绝望的回答。

    虽然他也怀疑,此话乃是默古一人之言,并非他的父亲北纥可汗所说的,可是他身在千里之外的长安,长达十年之久,当再次见到自己的亲人时,却得来这样的冷嘲热讽,这如何让怀恩不心生痛苦和绝望。

    他这十年来的背井离乡,在这一刻都没了意义。

    怀恩一直觉得自己的忍耐和付出是有价值的,他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和族人,才千里迢迢子从北纥而来,在长安以质子的身份生活了下去。

    但是在这一刻,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虚无缥缈的。

    他抬头环顾着当时厅堂里的那些护卫和侍从,哪怕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帮他说一句话也好,可是在默古说完之后,没人敢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这也是为何那日,怀恩满腹期待的上门,最后却盛怒而归的原因。

    此时怀恩陷入沉思之中,萧晏行却恰到好处打断他的思绪,淡然说道:“既是如此,怀恩王子你更应该帮我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帮你?”怀恩朝着他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萧晏行微勾唇角,淡然问道:“难道怀恩王子,你就不想要看你这位二哥丢尽颜面?”

    怀恩沉默。

    “若是此番真的让他计谋得逞的话,我想若是他回去北纥之后,你的父王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吧,”萧晏行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淡然,但是这一次却有着让怀恩都无法抗拒的诱惑力。

    虽然怀恩那日回到家中之后,想明白为何默古会对自己如此态度。

    无非就是怕他重回北纥,参与到可汗之位的竞争之中。

    这世上有权势的地方,便有人斗争。

    大周皇室之中,这些皇子们明争暗斗,北

    纥草原之上,又何尝不是如此呢。

    许久,怀恩终于开口:“我想默古给这几个力士应该是服用了一种药石,此等药石可在短时间激发一个人的力量,即便是一个普通人都能轻松举起数百斤巨石。只不过这样的药服下后,服药之人非死即废。默古根本就是让这几个北纥力士,以死搏命。”

    闻言,萧晏行眼中闪过一丝恍悟。

    难怪这个默古王子会如此自信的提出,这次角抵比试。

    原来他确实是带着必胜的把握。

    “你说服药之后非死即废,那么服药之后多久开始发作呢?”萧晏行问道。

    怀恩既然已经开口了,自然也是知无不言:“应该是很快,这种药物在北纥早已经是禁药,因为当初角抵比试时,很多贵族用这种药物给自己的力士服用,后来导致大量力士成为废人。因而当初北纥因为此药,掀起了极大的风波。”

    那些北纥贵族为了能让自己的力士,赢得角抵比试,压根不把这些力士当人。

    随意给这些力士服用这种药石,以至于力士死伤太过惨重。

    后来北纥可汗直接下旨销毁这种药石,此药更是成为禁药。

    因为当年此事闹得实在太过严重,便是尚且年幼的怀恩,都知晓此事。

    所以在方才比试的时候,当北纥力士赢下第一场时,他便立即联想到这种药石。

    本来他作为北纥人,见到北纥力士连续赢下比试,本该高兴的。可是当他看到默古那张兴奋又得意的脸时,他心中反而是愤恨更多一些。

    所以当萧晏行找到他时,几乎没怎么花费功夫,便已经说服了他。

    确实,让默古丢脸,便是让整个北纥使团丢脸。

    但是怀恩已经不想再看到默古得意洋洋的模样,倒不如借这位萧大人的手,搓杀默古的锐气。

    于是他毫不犹豫说道:“服用这种药石之后,发作很快,我想此时默古应该正在想办法,将这些比试过的力士送出皇宫。”

    听到怀恩王子如此说,萧晏行心底立马便有了计策。

    只是他自然不会启用宫里三千卫的人,去阻拦默古送这些力士出皇宫,所以思来想去,他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。

    “难怪我说为何最后,会是柳大人亲自带着这些北纥力士回来,”谢灵瑜在听完萧晏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之后,这才有些恍然大悟。

    萧晏行轻笑:“是我请柳大人出面的,他乃是大理寺少卿,赶到宫门口拦下这几个力士,还是能做到的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这时候轻哼了声:“柳郗确实是能拦下,但若是我的话,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。”

    “先前找到怀恩之前,我也并非有十足把握,”萧晏行低声解释,倒是有哄她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况且,”萧晏行说了这两字后,似刻意停顿了下。

    谢灵瑜见他这般,好奇追问道:“况且什么?”

    “指婚这种事情,还是留给我来努力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见她这般追问,似是达到目的般,轻笑着缓缓说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不禁轻笑:“那好,我便等郎君上门提亲。”

    此时,宴会还并未散场,谢灵瑜知道自己也不便在此久留,因为她瞧见圣人身边的内侍正带着太医匆匆而来。

    “看来皇伯爷真的对你这次表现颇为满意,还亲自为你宣了太医,”谢灵瑜望着不远处的一行人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萧晏行回头看了眼,淡声道:“此处人多眼杂,殿下还是先回席吧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知道萧晏行是担忧她的名声,毕竟她避开众人,偷偷来找萧晏行,此处又是僻静处,被旁人瞧见他们两人静悄悄在此处,只怕还真的会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。

    于是谢灵瑜轻轻点头:“我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反正圣人亲自派人去传了太医过来,定是要为萧晏行诊治的,所以她也不用担心他的身上的伤势,太医得了圣人的旨意,自然是什么好药都会用在萧晏行身上。

    谢灵瑜便安心返回宴席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此时宴会上的歌舞再次开始了,这本就是圣人的寿宴,虽说被二王子默古的角抵比试差点儿破坏了气氛,但是最后大周转败为胜,不仅保住了圣人的脸面,还让北纥狠狠丢了脸,便是此刻上首圣人的神色都轻松愉悦。

    谢灵瑜回到宴会上时,虽然她来去动静都很小,但是刻意关注她的人,还是注意到了。

    裴靖安这一晚上,眼睁睁看着萧晏行力挽狂澜挫败北纥使团的阴谋,心头始终有一股无法磨灭的厌烦。

    自从他向圣人献上了那本账册之后,他被升为御史中丞,让所有人侧目。

    可是只有他知道,自己因此而失去了什么。

    此生他只怕与殿下再无关系了。

    他望着远处那个空空的座位,方才萧晏行离去之后,原本安静坐在位置上的谢灵瑜便悄然离开,不用想,她应该是去寻对方了。

    虽然谢灵瑜从未在他跟前承认什么,可是他却能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。

    不说当初在马车上,他看见的那一幕,也足以证明。

    便是谢灵瑜进入鸿胪寺之时,萧晏行立即从一个九品校书郎被升任为六品的鸿胪寺丞,只怕也是与殿下有关吧。

    一想到这里,裴靖安心头的苦闷更是无法消散。

    他握着手中酒杯,仰头狠狠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只是他不知的是,当他因为谢灵瑜与萧晏行之事苦闷的时候,远处一双眼睛也在安静望着他。

    昭阳公主虽然出身尊贵,可是自打出身之后,她的生母并不算受宠。

    后来母亲早亡,她与自己兄长六皇子相依为命。

    待兄长成年封王,在外开设王府,她偶尔能借机去王府做客,这才有了些许松快的时光。

    也正因为在这些出宫的日子,她偶遇了裴靖安。

    深宫内院里长大的女郎,本就未曾见过多少外男,偏偏一遇见便是在长安城内里都无人不知的少年郎,他出身高贵又生得那般好看,更是有早慧之名,才华横溢。

    昭阳公主即便再高傲,也到底是个少女。

    她如何能不喜欢这样的少年人呢。

    从前她年纪还小,尚且到婚配之事,自然不敢向父皇寻求嫁给裴靖安的事情。

    本以为待她及笄之后,她便有这样

    的机会。

    但她万万没想到,兄长竟会成为她和裴靖安之间的阻碍,父皇不会将她推给裴靖安的,这无疑是将整个裴家绑在了兄长的船上。

    这样的道理,她在得知的时候,无比绝望。

    因为这意味着,她迟早会眼睁睁看着裴靖安娶旁的女子。

    这种想法光是在她心头,便已经钻心挖骨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昭阳公主自小便养成了这样的性子,当她看见旁的公主得到了自己没有赏赐,心头便会生出嫉妒,之后不管是她耍手段拿到手中还是用旁的法子,她总是能得逞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,昭阳公主想要的总能得到。

    所以当她自己的终身大事,居然不能按照她的心意来完成的时候,可想而知,昭阳公主心底有多嫉恨。

    嫉妒那个未来能够嫁给裴靖安的女人。

    而恨意她并不敢对着圣人,也舍不得去恨她的六兄,最后这恨意居然落在了她的未来夫婿卢七郎身上。

    之前她与这个卢七郎见过两次面,但是每一次昭阳公主都表现出不假辞色,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。

    自然卢七郎不敢有意见,还以为这位公主是生性高贵呢。

    此刻昭阳公主望着远处席位上的裴靖安,她虽坐在后宫女眷的席面这边,但是早早便找到了裴靖安的所在。

    这一晚上,她压根一眼都没看自己那位的未婚夫婿,反而始终目光紧紧盯着裴靖安。

    就连方才几场比试,昭阳公主都只是偶尔扫了几眼而已。

    只不过当萧晏行上场的时候,昭阳公主这才发现裴靖安居然显得有些激动。

    虽然他神色如常,但是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对方。

    昭阳公主自问对裴靖安还算了解,之前不管何时见裴靖安,他都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淡然清贵的模样,何曾见过他这般神色。

    而之后,她更是看到裴靖安的目光始终盯着谢灵瑜。

    又想到了之前的传闻,都说父皇有意将裴靖安指婚给谢灵瑜。

    其实她何尝看不出来谢灵瑜并无此意,可是这却让昭阳公主更加愤恨,明明是她求而不得的,偏偏谢灵瑜却从来不当一回事。

    这不禁让昭阳公主想起自己年幼时,谢灵瑜即便只是王爷之女,在皇宫内的受宠程度却比她们这些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    大约是因为她是永宁王唯一的掌上明珠。

    谢灵瑜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,便感觉到一道刺目的眼神。

    等她抬眸看过去,就见一直未见的昭阳公主,居然直勾勾朝她看过来。

    于是她冷眼看了过去,虽然不知道这位公主又在想什么,但是谢灵瑜却知道,对方定然不是什么善意的念头。

    不过如今她可是一点都不怕这位公主。

    对方若是真敢使什么手段,谢灵瑜定然不会顾忌什么。

    欠了她的,总该是要还回来。

    第98章 第98章若是这匹骏马是赠给情郎……

    第九十八章

    圣人寿宴之上,北纥使团突然发难,要求比试角抵,但是没想到大周力士连输四场,最一场时,眼看大周要大败而归,突然有一人奋勇站了出来。

    此刻茶楼正中央,一个说书先生站在台上,一把折扇,一个惊堂木,直说的天花乱坠,口干舌燥,待端起手边茶盏喝了一口时,都有人按捺不住,急忙催促起。

    “是何人奋勇站了出来啊?”这人大概是头一回听这个故事,急切的不行。

    而此刻坐在二楼的一个打扮格外曼妙清贵的少女,正单手托腮望着对面的男子,微微一歪头时,顾盼间自带一股恰到好处的狡黠又灵动的气韵。

    她额头间的淡粉色的花钿,精致又娇俏,此时眉眼略微弯起,展颜淡笑地问道:“对啊,究竟是何人这般奋勇站了出来呢?”

    她这个口吻里自带着一股促狭的味道,惹得站在她和男人身后的婢女和侍从都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但是站着的两人皆是仆从,自然不敢像坐着的清贵少女那般肆意调笑对面的人。

    “好了,殿下就不必这般戏弄我了,”萧晏行看着对面的少女,微微有些无奈。

    显然此刻坐在此处的便是谢灵瑜和萧晏行。

    而茶楼大堂内那个说书先生所讲的,便是圣人寿宴那日所发生的事情。

    虽说此事乃是发生在宫中,但是那日宫里参加宴会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,不说满朝文武,便是这些百官女眷也入了宫,还有那些侍卫宫女和内侍,当时在场的人即便没有上千人,只怕也差不多少。

    大周和北纥角抵比试这件事,自然也就被传了出来。

    况且这场比试,大周先输后胜,还挫败了北纥使团的阴谋,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,所以从宴会的第二日开始,这件事就在长安城内传开。

    后来也不知是哪个胆大的说书人,居然将这件事当成故事在茶楼光明正大说起。

    这种涉及两国比试,过程又这般跌宕起伏,峰回路转的,当真是不管是男女老少,皆是十分爱听。

    因而第一个说书人所在的那家茶楼,当时便爆满。

    整个茶楼那叫一座难求。

    别家茶楼瞧见这般情形,自然眼热的厉害,于是也赶紧找了嘴皮子利索的说书人有样学样,毕竟这个故事谁都能说。

    最后造成的结果便是,整个长安城内的茶楼内,说书人都在讲大周北纥比试的这个故事。

    自然作为在故事里,力挽狂澜挽救大周颜面的鸿胪寺丞萧晏行大人,成为了人人称颂的对象。

    最叫人称奇的是,这位大人原本竟还是文官。

    更是今科的状元郎。

    文能当状元,武能直取北纥力士,这一下子萧晏行在整个长安的风头简直是一时无两了。

    别说坊间这些小娘子们听到他的名字,都娇羞不已。

    便是那些世家贵族的小娘子们,每每提及他时,都是一副未语先羞的模样。

    毕竟这些小娘子当日可是在圣人宴会上面,亲眼瞧见萧晏行是如何一掌击败北纥力士,更是亲自掀开了北纥使团的阴谋,还了前面比试的四位大周力士的名声。

    要不然那几位大周力士,只怕事后会羞愧的恨不得一头撞死不可。

    原本这些都是坊间的事情,谢灵瑜并未在意。

    但是她没想到的是,因为萧晏行并未婚配,虽说他出身寒门,但是有如此文采学识以及身手,即便是寒门出身,也是值得拉拢的对象。

    这段时间,居然有不少人或直截了当或拐弯抹角的,想让萧晏行成为自家的乘龙快婿。

    甚至还有人直接托了鸿胪寺卿曹务实,直接向萧晏行说媒。

    谢灵瑜那日听到时,着实是没忍住,当场在一旁冷笑出声了。

    自然也吓得曹务实有些不知所措,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小殿下。

    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惹得谢灵瑜不快,萧晏行便趁着两人休沐,特地带谢灵瑜来坊市游玩一番,这段时间虽然圣人寿宴已过,但是从各个藩国远道而来的商队可并未离开。

    不提那些稀奇古怪的外藩珍宝,便是美酒美食,都足以让人眼花缭乱。

    谢灵瑜自打重回一世,还从未如此轻松惬意过。

    几人在坊市内一番游玩之后,便寻了一家颇为有名的茶楼,没想到一入内坐下,正巧赶上说书先生在神采飞扬的描述圣人寿宴的那段精彩的比试。

    这位说书先生要提到萧晏行之前,刻意喝了一口茶,制造悬念。

    这也正好给谢灵瑜一点时间,让她戏弄萧晏行。

    “我岂敢戏弄萧大人,如今萧大人可是风靡整个长安,”谢灵瑜轻笑,还故意略带酸意说道:“就连尚书家的小娘子都想要与你结亲呢。”

    此番托曹务实来提亲的,还确实是大有来头的人物。

    礼部尚书乃是朝中二品大员,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,竟是应允将家中嫡女嫁给萧晏行,不得不说,这桩婚事还确实是桩天大的好事儿。

    萧晏行抬眸朝着对面的少女看了过去,她虽然笑眯眯的说着此话,但话语

    里的揶揄酸涩,还是按捺不住。

    “可我心底只有一人,”萧晏行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。

    此刻站在两人的身后的听荷和清丰,听到这话,都露出震惊。

    虽说这两位的关系对这两个贴身婢女和侍从来说,早已经不是秘密,但是一贯这般清冷淡漠的萧晏行,居然也会如此直白而露骨的表露自己的心迹,着实是叫他们吃惊不已。

    他们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撞,竟又不约而同的避开。

    哎,当事人都不曾害羞,倒是弄得他们两个贴身侍从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。

    谢灵瑜当然也知,这些事情并非萧晏行本意。

    她轻笑说道:“辞安这般受欢迎,我其实反倒有些开心。”

    欢喜?

    萧晏行眼底带着淡笑问道:“殿下欢喜在何处?”

    谢灵瑜这下子可理直气壮了,她微扬起下巴:“这自是表明本王眼光实在是好。”

    她理直气壮的小模样,着实逗笑了萧晏行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圣人要冬狩?”

    谢灵瑜有些惊讶,更惊讶的是这个消息她居然是从曹务实处听来的。

    原本曹务实是想向谢灵瑜打探消息,不成想谢灵瑜似一脸茫然,竟丝毫不知情的模样,这反而让他有些惊讶。

    谢灵瑜淡然看向曹务实:“只怕是圣人目前只跟几位大人透露过消息,我不过是鸿胪寺的少卿,自然圣人不曾向我透露。只是不知曹大人的消息,又是从何处而来的?”

    曹务实心下越发忐忑,只得小心翼翼说道:“是礼部尚书大人透露过微臣的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闻言,这下倒是有些明白了。

    其实先前礼部尚书拉拢萧晏行,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,也是看中了他在圣人宴会上大放异彩,即便圣人当时只是赏赐了金银财宝,但是众人都知这位有勇有谋的萧大人,未来前途必是不可限量。

    但是有些消息,早已经在私底下传开。

    据说圣人手中有一本关于齐王的罪证账册,上面有他勾结朝中官员的证据,如今齐王倒是下狱了,但是朝中文武百官,却是一丁点事情都没有。

    以至于很多人对于这本账册是否存在,还是存怀疑态度。

    当然跟齐王无关的官员,自然是不在乎。

    但是那些曾经跟齐王相交甚密,甚至私底下有利益往来的人,只怕这些时日里应该是日日心惊胆战,生怕第二天一醒来,便发现自己也阖府满门被围,落得跟齐王一样的下场。

    毕竟圣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拿下,还会在乎这些官员的一家老小的死活。

    若是真有人犯了事,如今只怕是寝食难安。

    只怕这位如今宛如热锅上蚂蚁的礼部尚书,便是其中之一吧。

    谢灵瑜见状,还是忍不住提醒道:“寺卿大人,冬狩本就是仲冬季节要举行的,虽说有消息并不出奇,但是若圣人还未亲口宣布,便有私底下传播,难免不妥。”

    “对对对,窥视圣人乃是大罪,”曹务实都不用谢灵瑜多说什么,胆子都快被吓破了。

    自然谢灵瑜看着自己眼前这位曹大人,也是有些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她本来只是想提醒对方,但是她刚说了两句,曹务实差点儿便将自己吓死了。

    正好此时,外面有人来急报。

    “少卿大人,外面来了宫里之人,”门外的人禀告道。

    这句话差点儿吓得曹务实从椅子上滑落下来,他差点儿当场跳脚道:“我可不曾窥伺圣人行踪。”

    冬狩之事其实每年都会举行,毕竟这已经成为了每年的重要活动,更是早已被纳入了五礼。

    每年冬狩都是由圣人亲自带队,毕竟大周骑射之风盛行。

    况且每次的冬狩也是一场军事演练,从大臣随驾,禁军护卫,都要经过精密谋划,每年冬狩都会持续好几天。

    况且长安如此多的少年郎,特别是那些世家贵族子弟,打小便是打着马球,这样的狩猎活动又岂肯落入人后。

    所以每年冬狩之时,不管是世家贵族子弟还是那些武将们,都铆足了劲儿射杀猎物,想要在圣人面前摘得头筹。

    之前先永宁王还在世的时候,谢灵瑜倒是跟着一块去过好几次。

    只是当时她还年幼,骑着温顺的母马,被阿耶牵着逛几圈。

    有时候连圣人都看不下去,便让阿耶不许再给她牵马,定要让他参加狩猎。

    只是每每到那时候,阿耶都百般推脱。

    谢灵瑜曾经以为是因为阿耶不擅长骑射,这才不想下场。

    但是后来才知道,阿耶年少时乃是闻名长安的马球好手,但凡他所在马球队便是难逢敌手,曾经最肆意张扬的五陵少年,后来倒宁愿为自己的小女郎牵马。

    可惜谢灵瑜始终不知这其中缘故。

    如今阿耶早已经离世,这些年她住在上阳宫内,更是再未参加过冬狩。

    “曹大人先别担心,圣人派人宣我入宫,未必是因为此事,”说到这里,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曹务实,淡淡说道:“要不然圣人宣的大概就是大人了。”

    这安慰的话,还不如不说呢。

    曹务实听完之后,腿肚子更加颤抖,险些站不住。

    待谢灵瑜出去之后,这才发现不远处萧晏行也从自己的值房走了出来,显然这次入宫居然也有他的份儿。

    “殿下,萧大人,圣人特命奴婢宣两位入宫,”内侍一瞧见两人,丝毫不敢托大,赶紧恭敬说道。

    若是一般官员,这些宫内的圣人贴身内侍,倒是还能摆摆谱。

    但是如今面对的乃是永宁王殿下,谁敢不要命的摆那样的谱儿。

    于是两人一同乘坐谢灵瑜的马车,一同前往皇宫。

    上车之后,谢灵瑜微微沉吟:“你说圣人宣你我,是为了何事?”

    按理说若是因为鸿胪寺的事情,更应该宣的是曹务实和谢灵瑜,毕竟曹务实才是鸿胪寺卿。

    但是如今宣她和萧晏行,难不成是因为私事?

    “难不成有人将你我之事,禀告给了圣人?”谢灵瑜转头看着萧晏行。

    萧晏行没想到她会这么说,倒是微微怔了下。

    但此时谢灵瑜脸上已经悦色上了眼底,似乎反而开心不已的模样。

    萧晏行不由笑道:“我怎么瞧着殿下,反而希望有人告密呢?”

    谢灵瑜眼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,不仅不介意,反而直接笑吟吟说道:“那岂不是正好,反倒省了我的口舌,我正好求皇伯爷,为我们赐婚。”

    这么一句话,直叫萧晏行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。

    他算是发现了,眼前的殿下全然不似女子那般娇羞,在提及自己的婚事之时,她是一丁点扭捏之情都没有,当真是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。

    虽是谢灵瑜是这般说着,但是两人前往两仪殿时,还是神色肃穆,不敢有一丝懈怠。

    待到了两仪殿时,谢灵瑜和萧晏行在内侍的带领下,入了殿内。

    只不过没想到这次也像上次那般,还有其他几位大人在,可见要商讨的并非是什么私事,只怕还是政事。

    这处谢灵瑜之前来过许多次,反而是萧晏行来的并不算多。

    两人向圣人行礼之后,便被赐座。

    “今次召你们过来,是因为北纥使团之事,”嘉明帝倒也不含糊,开门见山。

    北纥使团?

    谢灵瑜眨了眨眼,低声说道:“北纥使团又有何事?自打那日陛下寿宴之后,那个默古王子丢尽颜面,不是已经低调了许多时日。”

    “确实,但是日前他突然派人送来一份文书,向朕言明,想要参加我们大周今年的冬狩,”嘉明帝倒也不是对这件事头疼,似乎是有其他顾虑。

    谢灵瑜皱眉:“冬狩?他们为何会想要突然参加?”

    虽说各个藩国使团入长安的目的,是为了向圣人祝寿,但是如今寿宴结束了,倒也没有使团立即离开。

    毕竟长安确实乃是天下第一繁华富贵之地,即便是各个藩国的中心城市比之长安,只怕连十分之一的繁华都

    不及。

    是以这些使团依旧逗留在长安,也是常见的。

    况且如今即将入冬,冬季赶路本就诸多不便,很多使团只怕存着的打算便是待来年开春再赶回母国。

    北纥使团自然也在其中。

    “先前北纥时常扰乱我大周边境,此番二王子带领使团来访,是存着和谈之心,”对面的裴正严此时开口解释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险些要被逗笑了,她望向上首的圣人:“陛下,先前您寿宴时,那位默古王子公然挑衅,更是存心捣乱,若不是萧大人机敏又事先听过关于禁药的传闻,只怕便会让那个默古的阴谋得逞。”

    “北纥使团若是真的带着和谈之意而来,便不会如此行事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说的十分直白,可见她并不相信北纥使团此番和谈之意。

    “我认为殿下之意,甚有道理,”反倒是右仆射郑辕,此时开口附和了谢灵瑜。

    朝堂一直传闻,左右两位仆射大人政见时常不和。

    不过谢灵瑜倒是觉得,这两位不和才会让她的皇伯爷更加安心些,这要是两位宰辅一心,只怕是圣人的意见,他们都能左右几分了。

    此时裴正严看向上首嘉明帝:“陛下,先前二王子默古陈书言明,服用禁药一事乃是北纥使臣私自行事,如今他已经惩罚北纥使臣。可见他们已经释放出诚意。”

    “裴仆射,北纥小惩大诫的小伎俩,您该不会如此轻易便上了当吧,”郑辕望着裴正严,当即笑了下。

    不想裴正严眼睛朝他看过来,正色道:“郑大人以为陛下瞧不出北纥的伎俩,陛下为何还愿忍耐默古那般跳梁小丑行程,全因陛下想要保全边境百姓,还边境安宁。战事一旦开始,遭受涂炭的必是边境百姓。”

    一个小小的北纥使团,便让这位裴大人将边境安宁都扯了出来。

    谢灵瑜可不觉得,大周对这个北纥使团宽厚些,便能让北纥人在边境彻底老实下来。

    “难不成让北纥使团参加冬狩,便能让他们彻底臣服吗?”

    谢灵瑜看着对面的裴正严,淡然说道。

    一旁坐着的安王此时也嗤笑了声:“我倒是觉得永宁王所言不错,这些茹毛饮血的草原蛮人,岂会如此轻易便臣服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北纥使团已经见到了陛下的宽厚,自然也应该让他们看见我们大周军士之威武,这才能让他们心生敬畏,不敢肆意侵犯我们边境。”

    裴正严如此认真说道。

    这番话倒是一下说服了众人。

    虽然不知北纥使团为何执意想要参加冬狩,但无非就是两个可能性,一是为了窥视大周军队,毕竟冬狩时,圣人将率先禁卫军出行,整个冬狩宛如一场计划周密的军事行动。

    所以北纥使团若是想要窥视大周军队的构成,以及士兵的骑射实力,确实参加冬狩是一个好办法。

    这第二嘛,或许还是为了找回先前丢失的颜面。

    之前的角抵比试,北纥使团不仅输了,而且还是输的颜面尽失,所以默古想要挽回颜面也不失一个机会。

    毕竟北纥部落生活在草原之上,都说他们的男人打小便长在马背上,还未学会走路,便先学会了骑马。

    这说法虽然有些夸张,但是北纥骑兵之强势,乃是有目共睹的。

    要不然大周边境也不会时常被北纥人滋扰,只因为他们不仅全民皆兵,更是各个骑射了得。

    所以在骑射这一块,即便他们不用药石,也有赢过大周将士的信心。

    毕竟每年圣人都会赏赐当年冬狩所获得猎物最多之人,如果这次这个第一乃是北纥之人,只怕整个大周会再次陷入颜面无光的局势。

    “萧爱卿,”突然上首嘉明帝看向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萧晏行。

    萧晏行立即回道:“臣在。”

    “你骑射功夫如何?可还擅长?”嘉明帝似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。

    萧晏行略一思量,低声说道:“回陛下,微臣的骑射不敢言擅长,只能说是略通。”

    嘉明帝笑道:“略通?好,这次冬狩你便伴驾随行。”

    众人纷纷看向萧晏行,先前还有人在好奇,为何圣人会将他宣来。

    如今看来,应该是上次在宴会上,他挫败了北纥使团,深得圣人的赏赐,所以这次被北纥使团再次提出这等要求之后,圣人倒是第一个便想到的就是他。

    “陛下,既然北纥使团此番想加入冬狩,不如咱们便邀所有还留在长安的使团,都加入此次冬狩,要不然也会显得厚此薄彼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借机提议道。

    嘉明帝点头,显然这个提议倒是合了他的心意。

    谢灵瑜笑道:“毕竟北纥使团大败而归的场面,也需要跟多的见证人。”

    她轻松的语气惹得嘉明帝爽朗一笑:“此话甚合朕意。”

    众人早就知道永宁王深受帝宠,但是圣人如此这般直白不掩饰的偏爱,还是惹得众人心底震撼不已。

    既这件事商议结束,圣人便让他们都先退下。

    众人告退之后,一一往外走去。

    待到了外面,右仆射郑辕走到一位大人身侧,低声问道:“崔大人方才为何一言不发?毕竟冬狩也跟你们兵部有些关系。”

    此时一直微垂着头的这人,才缓缓抬起头。

    此人便是兵部尚书崔知仲。

    “诸位所提之建议,都颇为中肯,我自是没什么意见,”崔知仲回道。

    郑辕倒也没说什么,只是这时正好谢灵瑜与萧晏行走在他们身侧不远处,他扫了一眼这两人,突然有些奇怪的咦了一声。

    只不过几人离的太近,他便没有多言。

    直到谢灵瑜和萧晏行一路走远,这位右仆射大人这才慢悠悠说道:“先前倒是不觉得,方才近距离瞧见这位萧大人,竟发现一件奇特之事。”

    听到萧大人三个字,崔知仲立即抬头:“有何奇特?”

    “你不觉得这位萧大人,格外像一个人,”郑辕故作神秘说道。

    崔知仲心头大震,却还是维持表面平静:“何人?”

    郑辕朝他看了一眼:“崔兄应该比我更了解吧?”

    崔知仲平日里跟郑辕关系不错,可是此刻见他这般故意卖关子,早已经不耐烦了,恨不得立刻甩袖子离开。

    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若是怒急离去,反而会显得更加心虚。

    “不知,”最后崔知仲还是冷冷说道。

    郑辕似乎也瞧出他神色之下的不悦,笑道:“我是觉得这位萧大人倒是与崔大人家的郎君长相颇有几分相似。”

    “犬子?”崔知仲微怔,心底竟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可是随后他心底又生出一丝说不出的苦涩,枉费他已经活了这么一把年纪,竟还怕从旁人口中听到他自己那个了不起的兄长名讳。

    即便对方已经在长安城内消失了快二十年。

    他竟还是怕对方会回来。

    “自然这位萧大人的出身可比不上崔中郎将高贵,”郑辕见崔知仲又陷入沉默,还以为他是不悦自己拿萧晏行和崔休相提并论。

    清河崔氏出身如此之高贵,自然看不上寒门子弟。

    只是当郑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崔知仲脸上倒也不是生气,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古怪。

    不如他的儿子出身高贵吗?

    即便在旁人看来是如此,可是崔知仲却在这一刻没有应声。

    郑辕倒也不是说刻意讨好崔知仲,毕竟两人同为朝中重臣,他倒是有几分羡慕崔知仲,是因为他有个适龄的儿子。

    眼看着永宁王这位殿下,已是到了适婚的年龄。

    长安城内但凡年龄相仿合适的,谁家没被画过小像,供这位殿下挑选。

    只可惜这位郑大人家中,并无适婚的郎君。

    于是他压低声音说道:“此番有北纥人搅局,这次冬狩陛下定是异常重视。若是有哪位郎君能够在冬狩之中,力压群雄拔得头筹,只怕当真要入了圣人的眼。”

    “你瞧那位萧大人,论身份他哪有资格参加今日的议事,偏偏陛下将他宣来,不就是因为寿宴之时,他表现实在是出众,替殿下挽回了颜面。”

    崔知仲点头,但是他抬眸看向郑辕,倒是有几分好奇问道:“郑大人,为何对此事如此热心?”

    “你我一向交好,若是崔休贤侄能够凭此事入了圣人的眼,只怕他与永宁王殿下的那桩婚事亦是水到渠成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郑兄说笑了,殿下的婚事全凭圣人指婚,我们无非只是被挑选的份,”崔知仲淡淡说道,似乎并不因为郑大人的话而心动。

    郑辕见他这般,轻笑了声:“怎么崔贤弟还信不过我?”

    “自然不是,”崔知仲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随后郑辕便压低声音说道:“既是如此,我也不妨多说一句,那位萧大人虽说出身卑微,但是如今在长安城内风头一时无两。”

    待他抬头朝着谢灵瑜和萧晏行离去的方向,似笑非笑说道:“况且这般俊俏的郎君,可是架不住小娘子喜欢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到现在,已是有了几分露骨。

    郑

    辕抬抬手:“好了,我那边还有些许政事未处理,便不跟崔贤弟多说了。”

    崔知仲客气的与对方道别之后,这才缓缓朝外走去。

    他同样看着萧晏行离去的方向,陷入了沉思。

    一直以来,他都是远远地看着对方,这是第一次他如此近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像,真像啊。

    在安国公府里,所有人都说国公爷和老夫人最宠爱便是崔休,是因为崔休乃是嫡子又自幼聪慧。

    可是他却知道并非如此。

    他的儿子竟长的并不十分像他,反而有几分肖像他那个惊才绝艳的兄长。

    崔知节。

    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滚过时,崔知仲才知道,原来他从未忘记过兄长给自己带来的压力,即便在兄长消失二十年后,光是提到他的名字,那种被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,就会再次袭来。

    明明他比谁都知道,兄长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    因为他早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冬狩消息一传来,不说这些世家郎君各个兴奋不已,便是连女眷都开心不已。因为这次圣人竟准许女眷随行参加。

    虽说圣人寻常的围猎之中,倒是有后宫妃嫔以及公主随行。

    但是冬狩这还是头一回有如此恩典。

    一时间,众人不是忙着置办适合骑射的衣裳,便是开始准备弓箭,自然也有人临时准备购买骏马。

    只是养马非一时之事,有时候千里马反而不如自己配合良久的坐骑。

    王府后院便有一处专门供打马球的马场,马球乃是长安城内贵族们最为喜爱的运动,便是有些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娘子,也能翻身上马,潇洒挥杆。

    “殿下带我来此处,是要考验我的骑术?”萧晏行没想到,自己会被谢灵瑜拉到马球场过来。

    虽然王府里寻常没什么人打马球,毕竟谢灵瑜日日要去衙门,跟寻常小娘子可不一样。

    但马球场却没有丝毫荒废,反而被打理的极好。

    “我虽见过辞安你的身手,说起来还确实不曾见过你的骑术,”虽然谢灵瑜本意并非如此,但是听到他这么一说时,谢灵瑜故意问道。

    萧晏行轻笑:“只希望到时候不要让殿下失望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直接拉着他的手,:“何必等到冬狩,今日便先让我瞧瞧。”

    待她将萧晏行拉到空地上时,只见谢灵瑜将手指压在唇瓣边,随后一声明亮口哨声响起,这一幕倒是让萧晏行有些未曾想到。

    谢灵瑜轻笑:“我跟着训马师学会这一招时,我身边的嬷嬷便说此举实在不雅,失了高门贵女该有的清贵端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反倒是觉得殿下这般,更加肆意潇洒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望着她,直言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如今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敢干的永宁王,她的人生早已经在失去那一次之后,彻底的逆转。

    肆意而为,随性而活。

    如今她反而是这个世间最为洒脱的女郎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扬起,两人都回头看去,就见不远处尘土轻扬,一匹黑色毛发乌黑到发亮的骏马朝着他们奔跑而来。

    萧晏行望着这一匹骏马,可是不曾想,这匹马身后竟还跟着另外一匹。

    那是一匹浑身雪白,白到通体没有一丝杂毛的感觉。

    这两匹马就这般一前一后,直奔着他们而来。

    待两匹马到了近处时,谢灵瑜又是一声短促口哨,两匹马便直冲着她而来,只是很乖觉的到了她的跟前便停下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冬狩在即,临时驯马自是来不及,正好府里有两匹马正适合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上前伸手抚了抚马,这才将他们到此的理由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待谢灵瑜转头,看着对面的萧晏行,轻笑着问道:“都说宝剑赠英雄,今日我是骏马赠英雄。”

    “要不要一起试试我们的马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微微歪着头,灵动而狡黠的说道。

    萧晏行便站在她的对面,许久,他都没有动。

    就在谢灵瑜以为他要拒绝时,毕竟他从未想要借助她的身份得到什么。

    但是萧晏行缓缓朝着她走了过来,他望着她轻声道:“殿下若说这匹是要赠给英雄,我只怕是受之有愧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如何才会受之无愧?”

    萧晏行朝她靠近,两人距离被一点点缩短,直到他微微弯腰,望着她说道:“若是这匹骏马是赠给情郎,我便是受之无愧。”

    因为我便是殿下的情郎啊。

    第99章 第99章殿下天生便该占尽先机,……

    第九十九章

    冬日里呼啸而过的冷风,带着这句话直直灌入了谢灵瑜的耳畔。

    ——若是这匹骏马是赠给情郎,我便是受之无愧。

    情郎这两个字,缠绕在耳畔,带着无限温柔。

    “殿下,是这样吗?”对面的萧晏行微微靠近,他温热的气息从迎面而来,让谢灵瑜陷入些许沉迷之中。

    直到她抬头望向他,声音勇敢而坚定道:“好,那便是宝马赠情郎。”

    她亲口回应的这句情郎,也让萧晏行不禁扬起嘴唇。

    “这匹马可有名字?”萧晏行问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摇头:“不曾,这乃是从西域而来的宝马,先前皇伯爷赏赐给我,便一直养在别苑里,我也未曾骑过,马夫自是不敢随意取名。”

    长安城内打马球格外盛行,特别是这些勋贵世家,不管是郎君还是娇滴滴的小女娘,都是打马球的好手。

    便是谢灵瑜在上阳宫的时候,为了打发枯燥无趣的生活,也格外喜欢打马球。

    甚至因为身边没有足够的女娘一起打球,谢灵瑜都是跟上阳宫的侍卫一起打球。

    为此上阳宫的那位嬷嬷,还一直进言,觉得她的行为不合规矩。

    谢灵瑜一直循规蹈矩的厉害,唯有这件事,她却一直坚持。

    如今她要随圣人一同围猎,骑术自然不在话下。

    还真要得益于她这唯一的小任性。

    “不如殿下帮它取个名字,”萧晏行望着谢灵瑜,温柔说道。

    反倒是谢灵瑜脸上露出些许不解:“如今它是你的马了,你让我来取名?”

    “自然该是殿下来取,因为这样我才会更欢喜,”萧晏行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对付谢灵瑜,一句话便说服了她。

    谢灵瑜微微沉吟,当真琢磨了起来。

    待片刻之后,她抬头看着萧晏行,认真说道:“乘云而奔,踏破九霄,是为奔霄。”

    “奔霄,”萧晏行轻轻默念着这两个字,眸底泛起一抹浅浅笑意,他抬手抚摸乌黑骏马的:“殿下取的名,当真是好。”

    只是随后他看向另外一侧的那匹纯白色骏马,就跟他这匹黑马一样,那匹白马身上没有一丝丝杂毛,有种皮光水滑的感觉。

    毛色在阳光的照耀之下,似是被铺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。

    “这匹马想必是殿下的爱驹吧,”萧晏行问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含笑点头,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侧的马说道:“这是我阿耶送予我的。”

    见她提到先永宁王,萧晏行便察觉出她口吻里的失落,只是谢灵瑜却反而望着自己身侧的白马,似是陷入了回

    忆之中:“那时候它才是一点点的小马驹,阿耶说要我亲手养大它,到时候我可以骑着它,跟着阿耶一起围猎打马球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时,谢灵瑜脸上那种强忍着的表情再次出现。

    “只可惜,我的小马还未长大,我还能骑上它跟着阿耶一起去围猎打马球,阿耶便遇刺了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,”萧晏行望向她,轻轻呼唤了声。

    反倒是谢灵瑜迅速敛起眼底的伤感,转头笑着看向萧晏行:“辞安,你可知道它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“洗耳恭听,”萧晏行轻笑。

    “它名唤逐羽,”谢灵瑜伸手拍着马背,柔软说道。

    萧晏行微微一怔,望着眼前的逐羽,又想起先前谢灵瑜给他这匹马取的名字,他轻轻开口念道:“逐羽、奔霄。”

    便是连名字都有着一目了然的登对感。

    他也是这一刻才明白,为何谢灵瑜会取这样的名字,只怕她也是为了让这两匹马看起来更加登对。

    “不如你骑上奔霄,在马场里跑上几圈,”谢灵瑜见他一直盯着自己,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他识破了,干脆岔开了话题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萧晏行点头应道。

    随后他利落的翻身上马,待他坐直之后,双腿夹着马腹,直接策马奔驰了起来,虽然此处是王府的马场,但也依旧格外宽阔。

    马蹄声响起的同时,尘土飞扬,而谢灵瑜眼底映着的身影,也已经疾驰而去。

    萧晏行今日本就穿着一身黑色银丝暗纹劲装,此刻他微微俯身策马,即便骏马全力疾奔,整个人在马背上身形稳而不乱,自带着一股子潇洒的味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也是骑马的好手,因而看了一会儿,便知道她的担忧是多余的。

    萧晏行的骑术定然是不差的。

    待他骑了几圈,便在谢灵瑜身边停下,他微低着头轻笑问道:“殿下,要不要跟我一起策马?”

    “好呀,”谢灵瑜也是没有废话,在应下之后,顷刻间翻身上马。

    只是在她坐在马背上后,望向身侧的萧晏行,主动说道:“要比赛吗?”

    “如何比?”萧晏行感兴趣的问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微抬下巴:“绕场一圈,看看谁能先回到这里。”

    这比试的便是策马的速度,萧晏行眸中清清淡淡,只有在看向谢灵瑜时才露出一丝笑意,他本就清冷的脸颊上甚少看到这样柔和的神色,也只有与谢灵瑜在一起时,他才会彻底放松自己。

    “好,那便来比试。”

    于是两人策马并肩,将两匹马的马头并排到相同的位置。

    “由殿下来喊开始吧,”萧晏行主动说道。

    其实这是他主动在让着谢灵瑜,毕竟拥有喊开始权利的那个人,才会有更充足的反应时间。

    但是谢灵瑜并未在意,更不会生气。

    反而笑着应允。

    待她双手勒紧缰绳,目视前方,雪白而秀美的脸颊微微紧绷着,晶莹而漂亮的黑眸里更是蕴着认真和执着,直到她唇瓣微张:“准备。”

    她刻意顿了一下,似乎给了萧晏行准备的时间。

    果然身侧的男人也微微俯身弯下腰,这样的姿势才能在策马飞奔时候,稳定住自己的身形。

    “开始。”

    随着少女清悦的声音响起,两匹骏马飞奔而出。

    一黑一白,齐头并进。

    谢灵瑜双眸死死盯着前方,也只有余光偶尔会瞥到身侧的人,两人的差距压根是肉眼分辨不出来的。

    但是马场乃是一个环绕着,他们很快遇到了拐弯处。

    谢灵瑜骑着逐羽在内侧,所以待穿过这个弯道时,她轻松将萧晏行甩开了半个马身,但是当两人再次进入直道比试的时候,萧晏行竟一下又缩短了两人的距离。

    于是在之后的转弯处和直道里都是这般,谢灵瑜甩开他,萧晏行再慢慢追上来。

    所以两人一直没有拉开太大差距,但是谢灵瑜又始终保持着微微领先,直到回到原本的位置,谢灵瑜也保持着领先的距离。

    “殿下,你赢了,”两人越过原点之后,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速度。

    谢灵瑜看向他,认真说道:“若不是你故意让我在内侧,我绝无赢你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原来一开始,萧晏行便刻意将自己的马牵到了外侧,是为了让她占据有利的位置,得到拐弯时的便利。

    “辞安,你这算是故意在让我吗?”谢灵瑜故意问道。

    萧晏行似乎并不紧张谢灵瑜的质问,他偏头看过来,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里透着温柔:“殿下乃是贵胄,天生便该占尽先机,在我这里亦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。

    甚至这个缘由,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。

    他的偏爱,也是这般肆无忌惮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冬狩之日很快便来到,还在这之前,圣人亲自宣布,今年的冬狩不仅会有大周的文武百官参加,更是邀请还留在长安城内的各藩国使团参加。

    闻言,自然又是满朝震惊。

    当然圣人为了鼓励此番冬狩,更是加倍了今年的赏赐,更是金口玉言表明凡取得狩猎头名者,不论身份,必有重赏。

    圣人说的是不论身份,当然也包括这些外藩使团之人。

    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刺激大周将士,让他们用心准备,不至于在狩猎之时翻车。

    毕竟先前角抵比试时,这些北纥人耍了手段。

    但之前有萧晏行为大周破局,挽回了整个大周的脸面。

    但是这次狩猎,北纥人确实是劲敌,毕竟他们从小就长在马背上,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,就已经被父亲背在背上,开始骑马了。

    虽然圣人的后宫此番并未随行,但是昭阳公主却在狩猎名单之中,而且据说她还求了圣人,想要邀请平日里玩的好的贵女同行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在昭阳公主婚事上略有亏欠,在这种事情上,圣人便允了昭阳公主的请求。

    因而长安城内里的贵女们好是一阵激动,都想要被选上围猎名单。

    即便只是为了陪着公主殿下,但能够见识到这样盛大的场面,那也是无憾的。

    谢灵瑜自然是不会关心这些小事儿,毕竟她有自己的政务要忙。

    圣人大手一挥,允许所有外藩使团都参与这次围猎。

    但是圣人一句话的事情,底下之人便要忙断了手。光是这些外藩使团的营地安排便是不能马虎的。

    这次冬狩一共有三日,乃是在骊山附近的围场里,当日来回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圣人可以入驻骊山附近的行宫,但是文武百官自然得扎帐篷了。

    而这些外藩使团也是,都得有自己的营帐。

    这些营帐安排在何地自然就是讲究了。

    这次负责冬狩的乃是羽林卫和金吾卫,这些南衙十六卫乃是保卫京畿重地的禁卫军,素来高傲的很。

    这次他们直接将整个外藩使团,都划分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之地。

    曹务实一瞧见这地方,便是头疼的很。

    毕竟这些外藩使团乃是受邀参加冬狩的,这般划分岂不是轻视之举,万一这些外藩人闹起来,显得大周慢待了他们。

    这要是搁在以前,这位一向如泥鳅般滑不留手的曹大人,肯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

    但是现在,这位曹大人倒是学聪明了,知道借势了。

    所以一直在出发之前,谢灵瑜都在讨论这些外藩使团的驻扎地,既不能离圣人的行宫太近,但也不能太过偏僻,让人觉得大周在慢待他们。

    不管是羽林卫还是金吾卫的大将军皆不是好相与之人,倒是崔休作为中郎将一直替他们说话,从中斡旋。

    大概是因为崔休乃是安国公府的嫡孙,老国公便是手握兵权的重臣。

    现如今虽然解甲归家了,但是崔家在军中影响力不减。

    更别说崔休的父亲崔知仲乃是堂堂兵部尚书,执掌六部之一,所以即便是这些羽林卫和金吾卫的大将军们再高傲,都不得不对崔休高看一眼。

    况且谢灵瑜这位殿下,亲自来游说,最后倒是将这些外藩使团都安置妥当。

    待冬狩之日,谢灵瑜便带上府中近卫,毕竟围猎并非是单打独斗的事情。皇室众人所带的随行都有几十人之多,特别是几位殿下,这次是铆足了劲儿,准备给那个北纥二王子一个下马威。

    毕竟之前破局的人是萧晏行,四皇子一直深深懊悔,自己未能揽下这个风头。

    便是一向表现的不争不抢的六皇子,在冬狩上也不想再这么蛰伏下去,毕竟大周尚武之风盛行,骑射乃是贵族子弟的基本。

    若是连这个优点都没有,如何能入了圣人的眼。

    “殿下,今日不骑马?”谢灵瑜带着听荷上了马车的时候,小丫头倒是一副傻眼的模样。

    谢灵瑜轻笑:“明日才是冬狩的正日子,我要留着力气明天再使,今日便先养精蓄锐。”

    听荷闻言,当即捧场:“殿下这个想法当真是好,咱们养精蓄锐,待明日博个头彩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转头看着她,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。

    听荷见她这样的举动,傻乎乎愣着,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:“殿下,这是作甚?”

    “我瞧着你怕不是烧迷糊了,那么多人,你居然让我博这个头彩,”谢灵瑜故意说道。

    谁知听荷却不以为然,笑嘻嘻说道:“殿下您可别欺负小婢我不懂,我可是专门跟清丰打听过了,他说围猎之所以是围猎,便是要先烧火将猎物往一处赶,随后再由圣人带着朝臣们围猎。”

    “既是如此,到时候殿下您多带几个护卫,我瞧着贺兰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在苦练骑射,定是想要替殿下您争气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好笑的望着小丫头:“没想到你倒是懂得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您都带我来冬狩了,奴婢定是要打探清楚的,”听荷理所当然的说道。

    待冬狩的队伍出发,圣人的銮驾自是在最前方,而身后便是诸位亲王贵胄,谢灵瑜的马车便跟着信王的车队后面。

    虽说便是皇家之内,这些皇亲贵胄也是按资排辈,圣人的儿子自然是最尊贵的,剩下的便是圣人还在世的兄弟以及堂兄弟们,只不过这些人都不及谢灵瑜在圣人心目中的地位。

    因而谢灵瑜作为永宁王便被排在了信王之后,任谁看了都是独一份的恩宠了。

    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时,沿途都是长安城的百姓围观,毕竟一年一度的冬狩,本就是盛会,若是谁能在冬狩里拔得头筹,坊间也会名声大噪。

    近些年,边关除了和北纥时常有摩擦之外,大周并未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。

    因而这些围场狩猎便成了这些将士们,一展风采的地方了。

    只怕此番有份参与围猎的将士,各个都摩拳擦掌。更别提这次还有外藩使团参与,特别是北纥人,只怕早就成了众矢之的。

    二王子默古先前在角抵比试时的嚣张气焰,那可是惹怒了很多人。

    只怕不少人便等着这次,要教训此人呢。

    虽说是在骊山附近,但是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赶路,还是走到了日落时分,待带了营地之时,夕阳落在不远处的山峦之上,原本就被冬日染上了一层孤寂的群山,此刻反而有了几分生机勃勃的盎然。

    “殿下,圣人身边的内侍来了,”原本谢灵瑜正在帐内休息,突然听到外面这么一句话。

    随后谢灵瑜立即起身,她走到帐内的矮桌旁坐下,沉声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

    待贺兰放领着人入内觐见的时候,谢灵瑜便发现又是李朝恩。

    这个小内侍如今似乎在圣人面前有了些恩宠,想必先前那位何力大宦的倒台,倒是让陛下对于原本身边的人没那么信任了。

    连何力这样的人都会被收买的话,又还谁是忠诚的。

    “参见殿下,”李朝恩行礼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轻笑:“李公公这次前来,可是陛下有旨意?”

    “陛下是特地派奴婢来劝殿下,骊宫安静,不如殿下到宫内休息,也好在这大账之中受苦,”李朝恩轻声细语说道。

    因着冬日里寒冷无比,特别是前几日刚落了第一场雪。

    至今山中还有些许地方的雪,未曾完全融化呢。

    谢灵瑜淡然一笑:“李公公,你代我谢过皇伯爷的好意,此番既是来围猎,本王便也想体会体会这安营扎寨的意趣。”

    李朝恩露出些许古怪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李公公,怎么了?”谢灵瑜问道。

    见他脸上的神色,谢灵瑜自然想要多问一句。

    李朝恩低声说道:“先前圣人派奴婢来时,便说过只怕奴婢过来也是白跑一趟。”

    圣人大概知道谢灵瑜并不会跟着去行宫,但还是忍不住派李朝恩又过来跑了一趟。

    这一下,反倒是让谢灵瑜有些许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“倒是我任性,让皇伯爷担忧了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颇有些自责。

    李朝恩轻笑:“陛下本也是心疼殿下,不过临来之前,陛下还特意叮嘱奴婢,若是殿下不愿,切不可强求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一直都知道,圣人对她的偏宠。

    在这一刻,她心底自是说不出的感动。

    待她抬眸看着李朝恩笑道:“那你便回去跟皇伯爷说,阿瑜明日定不会让他失望。”

    第100章 第100章围场逐鹿,请诸君请跟……

    第一百章

    待李朝恩走之后,谢灵瑜便顺势起身了。

    一旁伺候着的听荷赶紧跟上:“殿下,你要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你说呢,”谢灵瑜朝她看了一眼,似乎是故意卖关子。

    听荷一向是个机敏的性子,当即笑嘻嘻说道:“殿下该不会是要去找郎君吧?”

    先前听荷还会称呼萧晏行一声萧郎君,如今倒是连姓氏都省却了,似乎这样才能体现萧晏行这位未来永宁王夫独一份的亲昵。

    只是听荷似乎想要劝说谢灵瑜,毕竟这里比不上王府,营地里人多眼杂的。

    “我乃鸿胪寺少卿,如今去寻鸿胪寺的人乃是为了府衙之事,有何不可呢?”谢灵瑜理所当然的说道。

    听荷当即服气的冲着谢灵瑜竖起大拇指:“殿下当真是深谋远虑。”

    即便谢灵瑜听惯了这丫头的吹捧,此刻也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。

    当她们掀开营帐的门帘,朝外走出去时,迎面一阵冷风。

    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,依旧还挂在天际处还不愿彻底离去,谢灵瑜抬头望着整片营房之地,这才发现众人都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。

    不远处负责整个营地守卫的禁卫军,正守在各自的岗哨位上。

    原本亲自守在帐外的贺兰放,见她走出帐外,立马跟了上来。

    虽然谢灵瑜在听荷面前,是毫不遮掩,但是贺兰放并不知道她和萧晏行之间如今的关系,她自然是不会带着贺兰放去找萧晏行吧。

    “本王只是随便逛逛,你便不必跟着了,”谢灵瑜随意摆了摆手。

    哪知贺兰放格外认真提醒道:“殿下,这里虽然是此次冬狩的营地,四周也都被封锁,但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冲撞了殿下,末将还是跟在殿下身后吧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请安心,末将会远远跟着殿下,定然不会打扰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听荷,见这位贺兰大人油盐不进的模样,险些要被逗笑了。

    她知道有些话,殿下没办法明说,于是她轻咳了一声,低声说道:“贺兰大人,其实呢,殿下是因为公务,要去找萧大人,您就不必跟着了。”

    听荷特地将萧大人这几个字咬重了,就是为了提醒贺兰放。

    谁知这位贺兰大人,听罢之后,居然极认真道:“那可真是正好,属下正巧知晓鸿胪驻地所在之处,不如我带着殿下过去,会更加便利。”

    对面的谢灵瑜心底倒是只有淡淡的好笑。

    反而是劝了半天的听荷傻眼了,她实在有些忍无可忍,但是对面又是王府侍卫统领,身份自是比她尊贵,所以她即便心中微微恼火,却还是耐着性子,轻声说道:“贺兰大人,其实殿下的意思是,她有公务要与萧大人单独商议,不想被人打搅。”

    贺兰放听完这句话,直勾勾看向听荷,似是带着一种微微诧异:“听荷姑娘,不是也要跟着殿下?”

    他倒还真不是有意挑衅,只是当真有几分不明白听荷的意思。

    两人之间有种对牛弹琴的好笑。

    于是最后还是谢灵瑜淡然开口道:“本王是要去找萧大人私会,所以你们二人都不必跟着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,”贺兰放本来听到谢灵瑜不许他们跟着,竟是嘴巴比脑子还快,还想劝说。

    但是在他喊完之后,脑海中突然蹦出两个字。

    私会?

    等等,私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?

    眼看着贺兰放愣在原地,听荷忍不住露出笑意,可算有人跟她一般吃惊,毕竟那天她听到殿下说未来王夫的时候,也是这样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好了,这个营地里面,敢冒犯本王的人,应该还不存在吧,”谢灵瑜说完,转身便自己走了。

    这次不管是贺兰放还是听荷,皆未跟上来。

    待谢灵瑜渐渐走远了,贺兰放这才转头看向听荷,低声问道:“私会,是那个意思吗?”

    他语气之中还带着一点点战战兢兢,似乎生怕误会了谢灵瑜。

    听荷虽然此刻特别想要,却还是绷着一张脸,淡然点头:“嗯,应该是贺兰大人想的那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贺兰放眨了眨眼睛,似乎还在消化这个消息。

    倒是听荷抬手轻轻扶了扶鬓边的碎发,轻笑说道:“不说殿下当初救了萧大人,便是两人这般郎才女貌,甚是相配,贺兰大人不必这般诧异。”

    啊?

    如果说方才谢灵瑜给了他当头一棒,现在听荷这话,更是叫他震惊。

    虽说大周民风开放,但现在已经做到了,可以这般光明正大的程度了吗?

    “大人,殿下从来都不是那等扭扭捏捏的小娘子啊,”听荷这次收敛了心底的好笑,格外认真说道。

    贺兰放一下便明白了。

    他虽是殿下的侍卫统领,却也不免脱俗的以看待寻常小娘子的眼光,去看待这位永宁王殿下。

    毕竟若是其他那几位王爷,若是说起喜欢哪个小娘子,只怕旁人都觉得是这个小娘子的荣幸。

    而不是像谢灵瑜这般,即便坦坦荡荡的说出来,旁人却只觉得她过于胆大妄为。

    但是这位殿下,天生便该有胆大妄为的权利。

    此刻谢灵瑜已经走到了鸿胪寺的营地附近,倒也不难找,周围这么多看守的禁卫军,多问两句倒是立马就知道了。

    “少卿大人,”正巧她刚走到附近,就碰到鸿胪寺的一位官员。

    其实其他六部九寺这等文官府衙,只怕加起来随驾的人,都不如一个鸿胪寺。

    其他府衙来的都是主官,毕竟围猎乃是武将的主场,文官虽然不少人都会骑马,但是要真论起来骑射,还是不如武将。

    所以此番随驾冬狩的,还是以武将为主。

    鸿胪寺之所以连六品小官员都来,倒也是托了那些外藩使团的福。

    毕竟这些外藩使团一直都是鸿胪寺负责接待,因而他们来参加冬狩,鸿胪寺大大小小官员也得一同随行。

    “萧大人在吗?将他叫出来,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他,”谢灵瑜淡然说道。

    此人一听这话,赶紧说道:“是,少卿大人,下官这便去寻萧大人。”

    于是这人一刻都不敢耽误,赶紧往回跑。

    约莫等了半刻钟,便瞧见不远处萧晏行的身影出现,他今日未穿官袍,而是一套适合骑射的劲装,腰身紧束着,整个人被衬托的越发挺拔。

    “殿下,”萧晏行到了跟前的时候,直接冲着谢灵瑜弯腰行礼。

    一旁的另外一个官员,赶紧讨好笑道:“少卿大人,萧大人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麻烦你了,”谢灵瑜微微颔首,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。

    对方倒也挺机敏,赶紧回道:“大人实在是折煞下官了。”

    随后这人便告退离开了。

    只是他临走之前,谢灵瑜开口说道:“萧大人,你可知我唤你过来,所为何事?”

    果然殿下是有要事才寻萧大人的,果然萧大人才是殿下的心腹啊。

    这个鸿胪寺官员,边羡慕的想着边往里面走。

    “下官不知,还请殿下明示,”萧晏行依旧恭敬回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目光在四下轻轻巡视了下,确定了四周确实没有旁人,这才慢悠悠说道:“自然是因为,我想见辞安。”

    少女清悦的声音里,透着说不出的甜蜜,伴随着拂过的晚风,轻轻传到对面男人的耳畔。

    “好了,陪我走走吧,”谢灵瑜转头说道。

    随后萧晏行跟了上来,两人朝着不远处的走去,此处乃是一个开阔地,远远便能望着不远处的层峦叠嶂。

    “殿下,”突然身侧的萧晏行开口。

    谢灵瑜转头,就见他抬手指着一个方向,他说:“你可知那里是何处?”

    谢灵瑜只知道这附近乃是骊山,圣人的行宫便在不远处,但是萧晏行所指着的方向,她还真是不知是何处。

    “什么地方?”谢灵瑜好奇问道。

    萧晏行转头看着她,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般轻易忘了,片刻后,他淡然道:“那便是我和殿下,第一次见面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那里。

    明明过去的时间并不算太久,但是谢灵瑜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
    就连她曾经为何要救萧晏行的目的,都在这么长久的相处之中,被慢慢冲淡了。

    如今的她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男人,而曾经的她只想要利用对方。

    突然谢灵瑜心中升起一股冲动,她想要告诉萧晏行真相。

    她甚至有种莫名的自信,觉得他并不会因为她曾经的目的而责怪她,甚至他应该还会理解她。

    只是她不知道该从何提起,毕竟她所经历的事情,太过匪夷所思。

    那些曾经的过往,她该如何坦白呢。

    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,但是这般惊世骇俗之事,寻常人只怕十分难轻易接受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竟是在那个方向,我与辞安想见,宛如昨日之事,”谢灵瑜还是忍不住感慨出声。

    萧晏行转头看着谢灵瑜,轻声说:“可是我与殿下的未来,还有很长。”

    夕阳西下,最后一抹余晖落在他们的身上,是那种温柔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待第二日便是正式冬狩,谢灵瑜早早起床,听荷将带来的骑射服装替她穿上,乌黑长发更是什么首饰都没有,只用一顶玉冠束发。

    “殿下这般穿,倒是将那些个郎君都比下去了,”听荷夸赞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轻笑,叮嘱道:“待会围猎,你不需要跟着,便在帐内好生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听荷忧心忡忡说道:“殿下这会儿竟还关心奴婢呢,殿下才是需得小心,虽说周围都有侍卫们跟着,但是殿下乃是千金之躯,万一那些野兽不长眼,冲撞了殿下。”

    “好了,好了,你这丫头何时也学得这般聒噪,”谢灵瑜轻笑。

    她正好伸手拿起挂着的弓箭,做出一个拉弓的动作:“若是有野兽来,那也是正好,本王正好可以试试这弓箭可还趁手。”

    待谢灵瑜到了皇帐附近,果然陛下今日也是一身骑射戎装。

    圣人年轻时本就是出了名的好颜色,如今虽然上了年纪,但是并未如一般男子那般大腹便便,整个人依旧挺拔,站在皇帐前,威严依旧。

    “见过圣人,”谢灵瑜到了跟前,轻笑着见礼。

    嘉明帝抬头望着眼前的少女,她乌黑长发束起,干净利落的垂在脑后,整个人一身戎装,手臂上戴着银色护腕,整个人被这一身戎装冲淡了身上柔媚,显得格外英气勃勃。

    谢灵瑜本就肖像父亲,平日里她一身女子装扮,倒也罢了,如今她这般束发马尾,当真是像极了先永宁王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,”圣人盯着她,连连说个三好。

    谢灵瑜自然不明白,圣人这三个好字是何意,但好在她也并未表现出来。

    “你阿耶一向是围猎的好手,先前他还在时,可是拿过不少朕的头彩,你今日好生表现,到时候朕自有重赏,”圣人看着谢灵瑜,温和说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立马开心应道:“是,阿瑜定好好表现,不让皇伯爷失望。”

    旁边候着的几位王爷和朝臣,听着圣人如此温和的口吻,心底说不羡慕倒是假的。

    特别是圣人的这几位皇子,因着二皇子的事情,圣人如今对于这些还没有犯大错的儿子也是不冷不热的。

    据说自打二皇子被下了天牢之后,圣人再未单独召见过几位皇子。

    即便是见面,也都是有朝臣在场。

    眼看着自己被圣人如此冷待,谢灵瑜却能被陛下这般偏宠,说不羡慕自是假的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谢灵瑜退下之后,一旁的安王望着她,突然感慨道:“今日这头彩,只怕是

    要被阿瑜拿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安王殿下这般说,未免是太抬举我了,在场这么多骑射好手,便是轮也轮不到我吧,”谢灵瑜客气回道。

    安王朝她睨了一眼,竟突然凑近:“阿瑜上次来围猎时,年岁尚小,又是跟着永宁王叔,自是不知这围猎其中的门道。”

    “哦,看来安王殿下是了解的很,”谢灵瑜轻笑。

    安王似乎有意交好与她,低声说道:“别安王殿下这般叫了,咱们本就是兄妹,阿瑜不妨唤我一声四兄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对于安王倒是没什么恶感,只知道他前世的下场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,同样是被新皇逼得穷途末路,最后举起清君侧的反旗,但是也败的差不多了。

    “还请四兄解惑,”谢灵瑜轻笑。

    安王倒也没卖关子,轻笑着说:“其实围猎之事都是大同小异的,先派出人在围猎地寻找兽群的下落,然后管围将军便会带人将兽群活动的区域包围,再逐步缩小包围圈,将兽群驱赶到一处。”

    这些事情,谢灵瑜自然不需要他告知,都是大家知道的。

    “重要的便来了,”安王见她听到现在,也没露出不耐烦,倒是有些赞赏他这个堂妹的沉得住气,他低声说:“管围将军自是直到何处兽群最多,到时候他会按照圣人的意思,亲自安排亲卫给当年圣人心目中的头彩人选带队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不禁挑眉。

    看来这围猎之中的门道,还确实是挺多。

    “看来四兄先前也是圣人心目中的头彩人选啊,”谢灵瑜轻笑。

    毕竟他若不是的话,又岂会知晓这样的内幕消息呢。

    只不过安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,这些其实是一种潜规则,先前齐王还在的时候,他次次都要出风头,安王自然有心想要跟他相争。

    所以他确实刻意交好过管围将军,这才知道这条潜规则。

    当然不管是他还是齐王,都未曾得到过圣人的暗示。

    好在他心底也并未失望,毕竟只要齐王和他都没有,那么便意味着他们两人在圣人心目中的地位,依旧未能分出胜负。

    如今只怕是更不可能了。

    毕竟齐王下狱之后,他未能像自己派系所期望的那样,迅速成为圣人面前最佳的太子人选,相反圣人似乎有意疏远他们这些成年皇子。

    便是连腿脚不便的五皇子,都许久未能单独觐见圣人了。

    倒是谢灵瑜在圣人心目中的地位,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,不过安王倒是颇能理解圣人的心思,谢灵瑜并非皇子,又只是个小女郎,即便有亲王之名,也掀不起大风浪。

    甚至安王觉得,若是他能在圣人的位置上,也会对谢灵瑜偏宠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是觉得,待会只怕阿瑜会由亲卫带领,率先寻到兽群,”安王轻笑。

    谢灵瑜低声说道:“今年不同往日,还有外藩使团也参与了此次围猎,我们通力合作,才能维护圣人和大周的脸面。况且我也并不在意这头筹之名。”

    安王当即大喜:“好,阿瑜能这么想是最好的。不管如何,咱们不能叫那些北纥人抢了头彩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当然乐得当个好人,她并无争得头彩的意思,所以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能率先找到兽群,便是让给安王又如何呢。

    好在很快,群臣到齐,外藩使团也前来。

    默古王子带着自己的护卫,当仁不让的站在了外藩使团的最前方,谢灵瑜瞧着他身边的那些护卫,各个身强体壮,身后背着长弓,看起来确实是骑猎的好手。

    只怕今天所有人都打算铆足了劲头,大干一场。

    圣人自是在围猎开始之前,准备了一番话,是为了鼓励众多将士,今日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本领,不拘官位品爵,凡是拔得头筹者,皆有重赏。

    待圣人一番话说完之后,闻者各个都是热血沸腾,恨不得立马扑进围猎地。

    “好了,今年不同往日,朕只等着诸君凯旋,”嘉明帝轻笑说道。

    往年圣人都会亲自下场围猎,毕竟每年的冬狩围猎,都是由圣人最先射猎,之后才是王公贵族,文官武将们集体下场射猎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今年外藩使团在此,嘉明帝自此身份,自然不会跟这些人同场围猎。

    是以他只需要端坐在皇帐内,等待今年的头筹者。

    随后众人开始去牵自己的马,以及围猎时需要带着的东西,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猎犬和鹰鹘了。

    谢灵瑜虽然之前并未参加过围猎,但是这些东西,永宁王府还是有养着的。

    待她回来牵着马时,贺兰放早就带着护卫,将猎犬放出。

    而旁边还有一个笼子,只是上面蒙着布。

    谢灵瑜指着笼子: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回殿下,这乃是猞猁,”拎着笼子的侍卫,立马回道:“猞猁的前腿短,后退又长,极是灵敏轻捷,很擅长扑杀兔子野鸡还有鹿等动物,是以近年来围猎,都会带着它们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微微颔首,而身侧的侍卫们便井然有序的准备着。

    没一会儿贺兰放过来,双手抱拳:“启禀殿下,侍卫队已经准备妥当,随时准备出发。虽然此番是我们第一次护卫殿下围猎,但是属下等定竭尽所能,不让殿下丢脸。”

    “属下等定竭尽所能,不让殿下丢脸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未曾想过,原来他们心中竟是这般想法。

    原来是这些侍卫也知道,不少人看低殿下只是个小女郎,等着看谢灵瑜这次围猎时闹出笑话,是以在冬狩之前,王府护卫队便在贺兰放的带领下,不断合训操练,便是想要在冬狩之时,一鸣惊人,为谢灵瑜拿下头筹。

    她怔在原地半晌,这才缓缓抬起头:“倒是本王险些要辜负大家的心意。”

    原本她并不在意头筹,但是既然她的亲卫队,为了她已是这般苦练,她若是不拿这个头筹,反而是辜负了这些人。

    于是她轻声说道:“围场逐鹿,请诸君请跟我一道!”

    “是,”亲卫队的所有人,奋力吼道。

    不远处正在准备的其他人侍卫,纷纷转头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但是谢灵瑜也没有再废话,翻身上马,逐羽仰着头打了个一个响亮的喷嚏,惹得谢灵瑜轻轻俯身,伸手抚摸着它的马鬓,轻笑道:“小家伙,你也很兴奋吧,今日便靠你了。”

    待所有人陆续准备好了之后,便牵着马带着狩猎的鹰犬,再次集合。

    没一会儿,只见有一队轻骑从不远处的树林里鱼贯而出。

    领头之人下了马之后,迅速向嘉明帝禀告:“启禀陛下,围场已经准备妥当,围猎随时可以出发。”

    嘉明帝满意的点头:“好,那边开始吧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环视了一圈兴奋的人群,只见不远处外藩使团所在的方阵,同样骑在棕色高头大马的默古王子,他的肩膀上正站着一只鹰鹘,个头极大,毛色油光发亮,却又不会显得过分膘壮。

    可见应该是平日里喂养的极好,那双鹰眼更是有种犀利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默古肩膀上的那只鹰鹘,只怕便是传说中的海东青吧,”谢灵瑜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站在她马匹身侧的便是先前的安王。

    安王转头看了一眼:“应该便是了,阿瑜倒真是好眼力见。”

    “四兄,”谢灵瑜突然郑重的转头,看着对方。

    安王见她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,只觉得心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,果然只听谢灵瑜缓缓说道:“先前我说自己并不在意头筹之名,倒是说错了。”

    安王一怔。

    “我的亲卫队为了此番冬狩,早已经合训操练了数月,我自是也不能拖了他们的后退,所以今日围场,咱们各凭本事维护大周颜面吧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轻声笑了下,便再次翻身骑上了马。

    安王一怔,便瞧见谢灵瑜拍马离去。

    而她身后的亲卫队或骑马或一路小跑跟上,不管是马蹄声还是脚步声都整齐划一,格外有力。

    在嘉明帝这声开始之下,瞬间千军万马齐齐奔向围猎之地,所有人开始从不同方向,寻找兽群。

    谢灵瑜率着众人冲入了才围猎场地,很快便进入了树林之中。

    虽然此时早已经是冬日了,周围草木枯黄,但是并非所有草木都凋零,有些杂草虽已枯黄,但是堆集在地上,将周围都掩盖住了。

    树林中偶尔传来鸟叫之声,但更多的还是马蹄印。

    “怎么样,是这个方向吗?”谢灵瑜勒住缰绳,四下望了望。

    一旁的侍卫点头道:“先前那位管围将军身边的人,便是跟属下说,猎物目前多半都集中于东南角的方向。所以我们只要沿着东南方向,便可最快速的找到猎物。”

    “好,那大家就继续前进,”谢灵瑜点头。

    随后她抬头望了眼,不远处的一棵树。

    很快,一众人朝着东南方向的密林前进,此处的密林也跟别处一样,都是越深入树木植被便会长得越发茂盛,有些草木甚至没过了马匹的小腿。

    “不对劲,”突然骑马走在谢灵瑜侧边的贺兰放突然说道。

    众人齐齐望

    向贺兰放,但他却看向谢灵瑜,进言道:“殿下,我们这一路走了快一刻钟,按理说这么远的距离,应该会遇到猎物,但是至今都没看见任何猎物。”

    其实谢灵瑜方才心底也有些嘀咕,毕竟对于她来说,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围猎。

    “不是都说围猎的猎物会被先赶到一个极小的范围,或许是因为我们还未靠近那个包围圈?”谢灵瑜双手勒着缰绳,缓缓说道。

    毕竟这乃是圣人亲自主持的冬狩,谁若是敢在这里捣乱,只怕当真是不要命了。

    于是众人便再次前进。

    只是当他们走了没多久,突然头顶上一道极其锐利的鸣叫声,众人都被这一声音吸引,当即抬头朝着天空看了过去,只见碧蓝色的天空之上有一只极大的鹰鹘飞过。

    当这只鹰鹘全部张开翅膀时,看起来竟快赶上了一个成年郎君张开手臂。

    “好大一只鹰,”也不知是谁忍不住感慨了一声。

    倒是谢灵瑜皱着眉头,看向这只雄鹰。

    “殿下,这只鹰鹘应该便是方才默古王子肩膀上的那只海东青了吧,”一旁的贺兰放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谢灵瑜点头:“看来这帮北纥人即便不知猎物的具体方向,但是靠着海东青,看来他们也会迅速找到猎物,我们必须要加紧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,”所有齐齐应声。

    于是谢灵瑜便立马策马往前,而牵着猎犬的护卫紧跟在两侧。

    终于在又往前几公里之后,前面护卫签着的猎犬终于有了反应,不停的冲着前方狂吠,而有一个眼尖的护卫,立即吼道:“前方有猎物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也看见一团灰色的东西,极其迅速的往前窜出去。

    “应该是獐子,”又有一人喊道。

    于是众人开始超前方合围,谢灵瑜更是已经将原本背在身后的弓箭,立即拿在了手中,更是将一支箭搭在了弦上。

    待猎狗奔向前方,去追逐藏在草丛之中的獐子。

    等到猎狗嗅着味道靠近之后,獐子终于躲藏不住,猛地扑了出来。

    谢灵瑜也趁机朝着那一团灰影射出一箭,弓箭带着破空的呼啸声笔直的冲了出去之后,原本还在奔跑着灰影,被狠狠的扎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随着谢灵瑜一箭命中之后,周围侍卫队竟是安静的可怕。

    终于也不知是哪个机敏的突然喊道:“殿下,好箭法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轻轻笑了起来,先前她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箭法,只怕就连她身边的这些护卫们,都不知道她箭法超凡。

    随后有人立即上前将被猎杀的獐子提了回来,此时众人这才发现,谢灵瑜的箭竟是直接射中了獐子的脖颈,甚至连血都留出多少,这只獐子便已经死透了。

    “我听闻最出众的老猎户打猎,才会一箭射中獐子的脖颈,目的便是为了让完整保留獐子皮。”

    众人不由抬头看向谢灵瑜,显然都震惊,这位殿下竟有这样的手法。

    谢灵瑜轻笑,她虽然未曾像萧晏行那般,掩饰了自己绝顶的功法身手,但是她在射箭这一件事上,倒是确实是藏了一手。

    这要是说起来她的师傅,还真的是一个猎户。

    谢灵瑜居住在上阳宫之时,冬日里也曾经因为实在无聊,便在上阳宫周围的林子里骑马,这处乃是上阳宫的属地,平常无人敢闯进来。

    但是偏偏有一次谢灵瑜便遇到一个身手极其好的猎人,因为追着一头鹿,误闯入了上阳宫附近的树林。

    对方一箭射中那只鹿的脖颈,瞬间让那只鹿倒下。

    谢灵瑜当即对那个人的箭法有了兴致,自然她也知道为了低调,便是连那位长年爱盯着她的花嬷嬷,都不知她在偷偷练习箭法。

    曾经她深信旁人的话,以为低调才能守住自己的一切。

    如今她方才明白,这一切都得靠自己去争取。

    “咱们既已拿下了开门彩,现在便是去争头彩的时候了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双腿轻轻夹在马腹之上,指着前方说道。

    “儿郎们,去吧。”

    谢灵瑜一声喝到,众人齐齐听令,竟四散开来,在周围寻找猎物。

    而不远处,有两个穿着禁卫军衣服的人,正找到一处洞穴门口,其中一人转头看着身侧人,低声问道:“你这法子当真有用吗?”

    “你放心吧,黑熊这玩意虽说冬眠,但是也并非一直不出洞穴,这东西乃是黑熊最为喜欢的,只要放在它洞穴之外,定然能引诱到它。一旦它吃下,到时候便可顺理成章了。”

    另外一人听着同伴如此说,点头道:“那好,你尽快吧,以免咱们被人发现。”

    于是一人赶紧走到一处洞穴外面,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去。

    很快,有一股弥漫着异香的味道渐渐传了出来。

    两人更是极快的朝着不远处跑去,躲在一棵树后面观察着这处洞穴。

    只是过去许久,洞穴里面都没有动静。

    其中一人有些担忧的转头看向同伴:“你先前有试过此种法子?”

    “都跟你说了,这种异香定能引诱到黑熊,而且它吃完也定会发狂,”放东西的人不耐烦的说道。

    只是提问的那人,听到这话之后,依旧还是这幅将信将疑的态度。

    直到随着一声声特别古怪的沙沙声传来之后,那人又问同伴:“你可听到有什么动静吗?”

    “什么动静?”放东西的人正要不耐烦,毕竟他一直被质疑也很烦躁。

    谁成想,当他刚说完,就看见不远处的枯草之中,似乎有东西在游动着,以一种极其迅速又诡异的方式。

    这下他同伴险些蹦起来:“蛇、蛇。”

    放东西之人正要训斥他,让同伴不要这般大惊小怪,可是当他低头时,便看见有一条蛇沿着自己穿着的靴子游了过去。

    而当他再定睛看去时,竟有许多蛇,从四面八方而来。

    “你这东西,竟还招蛇?”

    他同伴险些要被吓坏了,但是站在原地又不敢随意动弹,似乎生怕要惊动这些蛇。

    但是越来越多的蛇,从四面八方而来。

    而此刻他们一直等待着的洞穴,似乎也有了动静。

    “怎么办,咱们好像要办杂了,”其中那人紧急问放东西同伴,毕竟他对于这种传说中

    的秘药,并不感兴趣。

    “慌什么,只要那头黑熊也出来,到时候咱们主子便赢定了。”

    而更远的一处,只见一头海东青盘旋在天空之上,竟又折返飞了回来。

    待这只海东青飞回来时,默古抬头扔给了它一块肉。

    “王子,看来最终猎物所在之处,还真得就在东南方向,我先前瞧着那位永宁王殿下,便也是朝着那个方向而去的。”

    默古身边的那位使臣,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默古冷笑了声:“那好,咱们便去会会那位小殿下。”

    说着他眼底露出一抹狞笑。